千歌在千舞房里守到半夜,傅绛房里的丫鬟慌慌张张的来报,小姐想寻短见,夫人还昏迷着,她只得来找表小姐。
千歌赶过去,就见傅绛躺在床上,脖子上一道青紫的勒痕,看伤势,若是发现的晚一些,人就没了。
傅绛看到她,张嘴想说话,千歌连忙阻止她:“绛儿别说话,听表姐说就好!”
傅绛眨眨眼,眼泪顺着耳边流下。
千歌冷声说:“绛儿,表姐很生气,你太让表姐失望了!”
傅绛眼中露出瑟缩之色,眼泪掉的更凶。
“表姐生气你太不爱惜自己,”千歌叹了口气,将她额上的碎发拨到一边,“谁没有做错事的时候,你这样自寻短见,可想过舅舅舅母的感受?”
“侄儿……”傅绛用口型说出这两个字。
“你死了侄儿也活不过来,”千歌说,“你欠姐姐一个孩子,怎么可以一死了之,姐姐以后都没有孩子了,你要生一个赔给姐姐。”
傅绛愣住,片刻后眼中渐渐有了光彩,连连点头。
一旁的丫鬟见怎么都劝不了的小姐被表小姐三两句说服,高兴的直抹眼泪,傅家已经承受不起更多意外了。
千歌从傅绛的房里走出来,望着漆黑不见一丝星光的天空,眼底是比夜空更沉的黑暗。只是数月时间,傅家就变得支离破碎,她非但没能守护住傅家,反而带来更深的伤害。
雪千舞昏睡了两天,千歌也一直在她身边守了两天。
雪千舞睁开眼睛的时候,人还没完全清醒,就急忙问孩子在哪儿。
“孩子在隔壁由乳娘抱着呢。”千歌笑着说,这两天她已经想好,必须瞒着姐姐孩子没了的事,全府上下也都下了封口令,“恭喜姐姐,为舅舅家添了个小少爷。”
雪千舞脸上露出喜色:“快把他抱来给我看看。”
“孩子早产,小猫崽儿一样,不能见风,”千歌道,“等过两天养的壮实点了,再抱过来给姐姐看。”
“那我过去看他。”雪千舞忙要起身。
“不行!”千歌按住她,“姐姐要做月子,更不能见风!”
雪千舞面露怀疑,一把抓住她的手:“你告诉我,是不是孩子出事了?!”
“怎么会呢,姐姐别瞎想。”千歌正说着,隔壁突然传来婴儿的哭声,千歌笑道,“姐姐听,孩子醒了,哭声响亮亮的呢。”
雪千舞这才放心的躺回到床上。
千歌为她盖好被子,道:“姐姐饿了吧,我去端些吃的过来。”
雪千舞点点头,有些疲惫的闭上眼,这一会儿她又觉得倦了。
千歌走出房间,小心的掩上门,走到隔壁房间,乳娘正抱着孩子边喂奶边哼摇篮曲儿。
“表小姐。”乳娘唤了一声。
千歌对她笑笑,走到近前,襁褓里的孩子白嫩嫩的一团,小嘴儿嘬的香甜,不像她那个可怜的侄儿,瘦巴巴的一只手就能盖住。
这孩子是从一户农家买来的,孩子的父母已经有了五个儿女,听说孩子买回去是做少爷的,就含泪把孩子给了他们。
千歌看完孩子,端着鸡汤走进雪千舞房里时,雪千舞已经又睡着了。
千歌站在床边看了她一会,静静的退出房间。
夜间起风了,千歌睡到半夜被风打窗门的声音吵醒,担心姐姐着寒,便起身披了件披风,掌着灯来到正房。
内室床上的帷帐半敞着,床上却不见雪千舞的人影。
千歌一惊,下意识的快步走到隔壁房间,一进门,就见雪千舞穿着一身亵衣,披头散发的站在摇篮旁,低头看着摇篮里睡得正香的婴儿。
千歌看着雪千舞的背影,突然有些心惊肉跳的感觉。
乳娘一直战战兢兢的候在一旁,此时见千歌来了,连忙跑过来:“表小姐,少夫人已经来了一个时辰了!一直站在那看着小少爷,奴婢说什么少夫人都不回应!”
千歌挥手让乳娘出去,缓步走到雪千舞身边,解下身上的披风搭在她身上,笑道:“姐姐想看孩子,明早再过来便是,怎么大半夜的跑来了。”
雪千舞看向她,说:“我刚刚做了个梦,梦见表哥抱着孩子,问我为什么没有保护好他。”
千歌强笑:“姐姐太紧张了,才会做这样的梦,孩子不是在这儿好好睡着么。”
雪千舞的视线又移到婴儿身上,说:“这孩子长得白白胖胖的,真可爱。”
千歌心中一沉,果然下一刻雪千舞说道:“他不是我的孩子,我看一眼就知道。他的父母失去他,该多难过啊,明天就把孩子送回去吧。”
千歌动了动唇,却说不出话来。
“我想看看我的孩子。”雪千舞看着千歌说。
千歌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第二日一早,千歌带着雪千舞乘着马车来到城外戍岩山,登上半山腰一处长满丁香花的地方。
夭折的胎儿无法立碑修墓,只有一个小小的土包昭示着这里埋葬了一个小生命。
雪千舞走到坟前坐下,用手抚摸着坟头,就像在抚摸她的孩子。
“千歌,我想一个人陪陪他。”雪千舞说。
千歌不放心留她一个人,姐姐从头到尾都表现的太过平静,平静的让她害怕。
“你放心,我不会想不开,”雪千舞抓了把土撒在坟上,“我只是想和他说说话。”
千歌犹豫了一下,道:“姐姐不能在外面待太久,我一刻钟后就回来。”
雪千舞点了点头。
千歌在下面等的心焦,一刻钟后立刻就往上走,雪千舞却已经下来了,“我们回去吧。”
傅府接下来的日子是平静到死寂的,直到傅南峰终于带着大军凯旋归来。
傅家大小一大早就赶去迎接,城外和年前一样,挤满了拖家带口的百姓,只不知这里面有多少人家再也等不来儿子和丈夫。
元帝亲自到城门迎接凯旋荣归的大军,目光下意识的在人群中搜寻,片刻就找到了雪千舞的身影。她穿着一身素白的长裙,发髻上簪了一朵粉白的花,身子纤细单薄,似乎风一吹就会化作烟云消散。
元帝觉得她一身的白尤其刺目,她这样倾城的颜色,不应独守空房蹉跎年华,理当是华服宫装,白玉宫砖里享尊荣富贵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