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虚子前辈匆匆忙忙的给岳沐晨做了紧急治疗, 不禁擦了一把冷汗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庆幸道:“……幸亏你先给他用了护心丹送过来的也及时,不然……”
他皱了皱眉头,说:“你们究竟遇上了什么事, 他怎的伤成这样?”
灵虚子当然认识这小脸苍白惹人怜爱的黄衣少年的,也认得这床上躺着的人, 因此才更加奇怪。
小叶公子的年纪虽然不大,名气却不小。即便是他这终日宅在纯阳宫炼丹的宅神,也知道这位小公子的实力不容小觑。而躺着的这位虽然不如小叶公子名声在外, 但却修习坐忘心经……
坐忘心经性质温和,在防护与温养方面颇有奇效。可这小家伙纯粹为外伤重击不说, 居然还没运行坐忘心经护住心脉……明显,这是熟人作案。
甚至, 若是这两人再大一些、懂得一些爱恨情仇的话, 单从这伤势来看,灵虚子都要忍不住怀疑这小子是不是主动求死了。
灵虚子这么些年来所接待的伤员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还能察觉不出这伤势透着古怪?
那狐疑的眼神立刻看向叶星天, 踌躇了一下, 迟疑的试探道:“叶公子,不知我这师侄孙……究竟为何人所伤?”
叶星天的脸上立刻浮现出羞愧之色,小脸苍白的低着头,泪珠在漂亮的桃花眼中滚动,楚楚可怜惹人怜爱,半晌, 呐呐道:“……是我。”
“我今天和二哥吵了一架,然后打了起来。我被气昏了头,一时不慎……出手失了分寸。”他泪光盈盈的看向灵虚子,满含希冀得道:“我与二哥自幼相识,感情极好。可我今日到纯阳宫来寻他,二哥却忽然要与我恩断义绝……我听闻二哥时常在前辈面前打扰,不知前辈可知道他近年来有何异常?
又或者,可曾有过什么特别的人接触过他?”
灵虚子前辈皱着眉头努力回想,半晌愧疚的叹了一口气,遗憾的摇头:“并不曾注意过。岳师侄孙性格安静好学,平日里也多是独自研习医术道经,鲜少与人玩笑交往。”
他平日里沉迷道术符法,之所以对这个孩子记得那么清楚,还是因为小叶公子。
小叶公子的体质实在太过罕见,当初为了给他治病,着实翻遍医书费了不少心力。花的心思多了,这个人自然也就记住了。而岳沐晨作为玉虚门下,却为了小叶公子的病常年混迹老君宫,并时常向他请教,他当时也就记住了这个重情重义的孩子。
可如今回想起来,除了知道他的存在知道他非常好学之外,他竟然对这少年没多少旁的印象。
小叶子精致的脸上不禁流露出几分失落黯然,怔怔的望着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义兄,苦笑道:“多谢前辈。
我天生神力,暴怒之中手下更是没有轻重,还请前辈多多费心。如果需要什么药材,请前辈尽管开口,叶某不才,即便是刀山火海,也愿为二哥取来。”
灵虚子摇头,叹息道:“叶公子不必太过忧心。师侄孙虽然脏腑受了些损伤,但并不是什么大问题,药材贫道这里都是尽有的。叶公子不如先去查查,岳师侄孙为何忽然要与你恩断义绝。”
“多谢前辈指点。”
……
叶星天走后不知多久,岳沐晨迷蒙醒来,鼻尖缭绕药香,他迷茫的注视着头顶青帐,一时间,竟有种不知身在何处的茫然与可怜。
直到灵虚子坐到床边,和蔼慈爱的问候:“醒了?”
岳沐晨:“……师伯祖。”
他的目光在屋子里扫了扫,又默默的收回来。灵虚子好笑道:“你在找谁?送你来的人?”
他慈爱的拍拍岳沐晨的肩膀,安慰道:“侄孙莫怕,师伯祖已经听说了。虽然那叶星天是藏剑山庄的少主,但咱们华山纯阳也不是好欺负的!他竟然胆敢在咱们华山把本派弟子打成重伤,莫不是欺我派中无人?
你且安心养伤,咱们这些做长辈的,定会给你讨回公道,让那藏剑山庄给你一个交代。”
岳沐晨:……!!!
岳沐晨惊得微微睁大了眼眸,险些跳起来。那略显激烈的动作立刻扯动了他的脏腑之伤,疼的他变了脸色闷咳不已。
灵虚子给他吓了一跳,急忙再次将他按下,一边给他输送真气调理一边口中责怪道:“你这是做什么?还不快快躺下!不要命了?
你是不知道叶星天是何等的心狠手辣,你此时心肺皆已受创,若不是有人为你及时服下保命灵丹,恐怕即便贫道医术再高,也是回天乏术!”
岳沐晨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惨白的额头冷汗滚滚,似乎把所有疼痛的力气都使到了此处。他骨节攥的惨白,黝黑的眼睛好似两点寒星,死死的盯着灵虚子,忍着脏腑间刀割般的疼痛,轻轻抽着冷气竭力平稳道:“师伯祖请弟子一言!”
“弟子与小天乃是公平比斗,如今身受重伤,也不过是技不如人,实在不宜兴师动众!还请师伯祖替弟子向诸位师长声明,将此事压下吧。”
灵虚子看他这幅可怜模样,心中十分不忍,但又担心这倒霉孩子真的背后受人胁迫,一狠心继续道:“岳师侄孙,你别再替那薄情寡义之辈开脱了,师伯祖知你重情重义视之为手足,但东郭与狼,不可轻忘啊!”
岳沐晨无奈,只得道:“……其实今日之事,弟子也有过错。”
“哦?”灵虚子来了些精神,沉吟了下,郑重警告道:“你可别为了救那中山狼,便自污己身。师伯祖虽然年纪大了一些,但还没老糊涂。
送你来的弟子说得分明,是那藏剑山庄的二公子将你打成重伤,他甚至没有亲自将你送来,可见没有半分悔过之心!实在是可恨!”
岳沐晨闻言,神色微暗,紧紧抓着灵虚子手腕的手也怔怔放开了。半晌,他眼睫微垂,遮住了漆黑的眼睛,淡淡道:“师伯祖放心,弟子绝非迂腐之人。人敬我一尺,我还人一丈。人毁我一粒,我夺其三斗。然,今日之事,确实错在我身。
弟子与叶公子自幼相识,后来又结义为兄弟,同甘共苦闯荡江湖,经历了不少风雨。但如今我兄弟二人分隔两地,早已物是人非。
他快意恩仇红尘潇洒,而我却渐渐淡了红尘之心,高山白雪与清风流云,与我而言远比笙歌妙舞侠骨柔肠更动人心……道不同不相为谋,我无意随他再入红尘俗世,于是便向他言明,今后不必再来寻我……
我那义弟的个性想必您也有所耳闻,他被我激怒,方才有了今日一劫。”
“原来你竟是为了这个要跟我恩断义绝!”药房的门忽然推开,冰冷的雪花吹的炭火一阵摇晃。叶星天站在门口,目光灼灼的盯着病床上的义兄,俨然怒发冲冠。
叶星天离开老君宫,很快再次寻了杨咩咩帮忙,一起调查岳沐晨的过往。
两人自幼相识感情深厚,他又没有对二哥做出什么不可饶恕的恶事,若说二哥生分了,还算情有可原。
可若是严重到恩断义绝,他是绝对不相信的。
这其中必然有什么缘由!
然而无论他找谁询问,说法都颇为一致——岳师兄/师弟/师侄个性高冷孤僻勤奋好学,不是在读书习武,便是在采药识药,鲜少与人交往玩笑……
虽然同门数年,但他们对岳沐晨的熟悉度,居然也仅仅比陌生人好上一点!
——连能一个称得上朋友的人都没有。
叶星天无法,又担心二哥的情况,便忧心忡忡的跑了回来探望。没想到刚一到院里就听到这样的话。
小叶子的心顿时拔凉拔凉的。原本的担忧和愧疚,也在顷刻间变成了无边的怒火。
——好哇,没想到你竟然是为了这样可笑的原因舍弃我!以为谁离了你不行吗?!
叶星天红着眼睛冷笑道:“与我这等俗人扯上关系,想必岳道长平时没少委屈!叶某自认为好友却一无所觉,实在是惭愧!如今事即已明了,叶某也无脸厚颜纠缠,念咱们兄弟一场有缘不易,小弟便在此祝二哥早日乘风踏月位列仙班!
——告辞!哼。”
他拂袖而去,冰冷的雪花伴着寒风吹进药房,激的岳沐晨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岳沐晨剧烈的咳嗽着,紧紧抓着床沿,脆弱的脏腑再次震伤,一道血线伴随着咳嗽流过憋红的脸颊。
灵虚子不禁叹息,一边帮他压制伤势,一边轻声叹息:“……明明不舍,你又何必呢。”
对于小家伙刚才说的那个原因,虽然小叶公子被气走了,但灵虚子是半点不信的。
纯阳宫那么多修道的,也没见几个绝情绝爱连亲友缘都不要了的。
而且,这小子……瞧上去也不像是那云淡风轻风光霁月的人物。
岳沐晨莞尔。
早日解脱,总好过彼此折磨。
作者有话要说: 就目前而言,岳二哥还没有彻地扭曲黑化……他还是想继续挣扎一下的。
赶走会引起他心魔的弟弟,总好过酿成悲剧……
【虽然我们都知道,他已经彻底完蛋了,但某人总觉得自己还能再抢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