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式薇眼眸一闪,提步追上,跑过去时衣角带起劲风,把我甩出去好几米。
“宁宁!”宋理追了过来,我稳住身体发现脚踝处有些疼,心想坏了,不会是扭到了吧。宋理瞧我不对劲,还在关切地追问:“宁宁,你是不是伤着了?”
肉人的速度虽然快,但周式薇的本事也不小,也不知道前头是什么情况。
我心里急,也不管自己许多,忙嘱咐宋理:“你别管我,快追上去,千万别让周式薇伤了它!”
宋理略一沉思,点头:“那你自己注意,如果伤势重就待在原地等我回来,不要勉强。”
“我知道,你快去。”
“好。”
人类的速度毕竟有限,宋理唤出了黄佳,两人之间已然有了默契,利用黄佳鬼属的身份短暂地魂飘过去,只一瞬间的功夫就没了踪影。
午后的树林里,阳光充裕,树影婆娑。只剩下了我。
扭一扭脚踝,痛,低头看一看,似乎有些微微发肿。我叹气,倒霉啊。最近受伤的频率似乎更高,难道是今年运势主背运?
抬头望了望,四周静悄悄,偶尔有两声悦耳的鸟鸣。
空气清新,景色还算养眼。
就这么在原地休息一会儿,找了一块平坦的石头坐下,捶着腿,不过几分钟的功夫,感觉到哪里的风从耳后吹过。
我转过头,发现树叶宁静,太阳底下的影子都没动一下。
哪来的风啊。
狐疑地转回身,眼前赫然冒出一张肉色的脸庞,我来不及惊呼,肩膀被人用力按下去,脚下的泥土仿佛豆腐一般松软,轻松就刨出大坑。
整个人一直往下面掉。
……
一黑,一亮,世界变了模样。
青山绿水,碧蓝的天空干净清朗,没有一丝云彩。呼吸间仿佛带着一股野花的芬芳,这,分明是个世外桃源。
睁开眼就是一大片的山野,绿色的地,嫩黄、嫩粉、嫩紫的色彩,零星点缀在地上,萦绕成一幅美妙的情景。
美,太美。
不似城市钢筋水泥那种雕琢的精美气派,眼前这一切一尘不染,有一种旷世之外的通透阔达,看着看着似乎人的心也大了,所有烦心的事情一扫而空。
天地之间,由我和景,再之后甚至忘了我自己,此情此景让人忘我。
一时看得呆住,直到一抹肉色入目,我一愣,肉人。紧接着两抹,三抹,四抹……越来越多的肉人从四面八方冒出来,虽然数量多,但土地辽阔,看起来也没那么吓人。
一个小小的肉人蹦跶过来,仰着脑袋看我。
嗯,它的脖颈和躯干连在一起,我能分辨出它在仰头也是不容易的。
它盯着我,小眼睛很澄澈,身上的皮脂嫩嫩的,跟我们人类出生的小婴儿似得特别光滑水嫩,蓝天下似乎很粉嫩。
“你,你好。”
我不知道它们的语言,不过微笑是全世界通用语言,用来表达亲切总是没错的。
小肉人眨巴两下眼睛,忽然奔过来,抱住我的小腿磨蹭了两下,吓得我呆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它又跑了。
期间动作不到十分之一秒。
好快。
我吃了一惊,就连个小肉人都这么迅速,那些成年的肉人能做到闪形也不足稀奇了。
“它很喜欢你。”
谁,谁在跟我说话。
我神奇地张望四周,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肉人里面走出一位长者,肉人没有毛发,我只能通过它们身上皮肤的紧皱程度来判断年龄。
这一位,皮脂有些暗淡,也不似其他肉人那么光滑,我猜想年纪应该不小了。
“刚刚是你在说话?”我好奇地问,接着又道:“奇怪,你没有开口……难道你会心语?”
心语,就是所谓的意念交流,在我们这一行里面不算什么厉害的法术,比如我和宋理如果带着念了诀的符纸也可以这样交流。
只不过乍见肉人同我交流,我难免有些意外。
“宁小姐。”
还知道我的名字……
“宁小姐是一位善良的人,你和其他人类不同。”肉人说着,愁眉苦脸起来,本就干皱的脸皮挤成一团,看上去有些滑稽。
我却没心思笑,因为随着它的话,在场的所有肉人都露出伤感和痛心的表情。尤其是刚才那个可爱的小肉人,它那么粉嫩的脸上分明露出一分惊惧,眼神里的害怕怎么也藏不住。
我心中不由一震荡。
宋理说,世间有个传说,吃了肉人的肉可以长生不老,寿命延长……其实古代就有君王迷恋丹药,就是为了所谓的长生不老,为了这一目的做出许多残忍而难以想象的事情。
我不能去想象,肉人一族为了躲避这些贪欲之徒的追捕,都经历了什么。想必,不会是什么愉快的回忆。
“你放心,我和宋理,哦就是我那个道士朋友,我们不会伤害你们的。之前找你们是误会,以为你们伤了一个人类小姐……”
话还没完,一个肉人愤怒地说:“我们才不会伤害人类!会干这种事情的就是你们人类自己!”
“对!”
“人类太可恶了!”
“可怕的人类!”
“族长,我们不要跟她说了,走吧,之前不是说要带着全族找个安全的地方吗?走吧,快走吧。”
“对,族长,我们走吧……”
我愣愣的听着,它们要走了?
等等……
“你们要去哪里?这样大规模地迁徙是很危险的。”我忍不住出口劝道。
肉人们都安静下来,静静看着我,我有些发毛,咽了咽口水,说:“我是真心的……你们不是被追捕吗……数量越多,目标越大……”
底下有窃窃私语。
“她是不是傻?”
“嗯嗯,我看是的。”
“一般人类哪里追得上我们呀。”
“是呀是呀,只有他们这种修炼的道士、法师还有除灵者才追得上呢。”
“就是就是,她一定是傻的。”
“我看也是。”
我:“……”好心被当成驴肝肺,我好气又好笑,这帮家伙……嘴巴挺碎的嘛……话说我好好地跟族长进行心语,他们一大堆加入进来干嘛。
凑热闹么。
还是族长制止了骚动,老人家咳嗽两声,提高声音道:“好了,安静。宁小姐虽然不了解我们的能耐,但说到底也是为了我们好。对我们好的人类,我们要感恩。”
众肉人静默片刻,齐声道:“是,族长。”
族长点点头:“所以,这时候你们要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我听得一头雾水,忽然就见一大票的肉人齐刷刷对准我的方向,弯腰九十度,整齐划一,气势恢宏,齐声道:“感恩——”
“感恩宁小姐——”
“宁小姐好善良——”
“宁小姐是个好人——”
我十分窘迫:“……不用了……我心领就好。”
肉人们又去看族长,族长见我真的受不住,便点头,众肉人才安静下来,没一会儿就有活泼的肉人凑到我身边,这里瞧瞧,哪里盯盯。
“宁小姐,不好意思,这些小辈们没出过家门,很少见到活的人类,你不要见怪。”族长说道。
活的人类……这个称呼我稍微有些不适应,也不好多问,只是干笑了两声,摆手道:“没事,我知道这种感觉。你们在我们眼里是稀奇货,现在反过来了,我成稀奇货了。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宁小姐真是通融大方。”
“呵呵呵,一般一般。”
“嘻嘻,你跟我们玩吧。”一个肉人萝卜头跑过来,扒着我的腿不放。
“啊?”我有些蒙,“玩什么?”
“捉迷藏!”
“赛跑!”
“你追我赶!”
“老鹰捉小鸡!”
我:“……”这是折腾我嘛,我是正常的两条腿人类,怎么跑得过你们呢。
可是边上的族长一脸慈祥,而成人肉人又虎视眈眈地看着我,深怕我要对它们可爱的肉人小萝卜头动手,迫于压力我只能陪着它们玩。
“追我追我呀!”
“嘻嘻,好慢哟!”
“我在这里!你看什么地方啊!”
“……”
这一玩儿就是好几个小时,累得我气喘吁吁,天色应该很晚了吧。我擦着汗抬头看去,发现那太阳依旧挂在天空,蓝天还是洁净不染一丝云彩。
这天色,似乎一点也没变化?
这不可能吧……
“我们的世界是没有四时变化的。每天都一样,一个天气,一个温度。”族长的声音温和地冒出来。
我愣了一下,感叹起来:“好厉害……不过,每天都一样,听上去似乎也挺无聊的。”
族长点点头:“是啊。不过长生就要付出代价,我们肉人也是,我听说你们人类的姑娘为了保持美貌不惜在脸上动刀子?你可以跟我说一说吗,我很感兴趣。”
“……你是说整容?”我挠挠头发,“其实我对这方面不是很了解。”
“嗯。”族长点点头,半响,偏头问:“怎么动,用什么力度动才不会痛呢?”
“……怎么动都会痛的啦,比较是刀子……不过医生会给你麻醉,所以你没有知觉……不过麻醉过后就痛了。”
“这样啊,爱美的姑娘真伟大的。”
我想起明珠镜头下的某些模特,也是为了追求上镜不少人去削脸,想一想也是很有魄力的,不由点头认同:“是啊,爱美的姑娘都很伟大。”
和族长扯了一会儿,就和大家道别了。
离开前,我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脚踝不痛了,抬头就看见笑眯眯的小肉人过来送我,我想了一下反应过来:“你们做的?真好,谢谢。”
小肉人得了夸奖,有些害羞,又多来在我脸上吧唧一口。
“宁姐姐再见,等我们搬完家,欢迎你过来玩儿!”
我笑着应下。
其实我知道这一别估计是后悔无期了,一般情况下,肉人的藏身之所越隐蔽越好,相对的,越少人知道它们就越安全。
送我出去的是一个稳重的肉人,也不多话,提着我的肩膀迅速一拉。
眼前一黑,又是一亮。
睁开眼又回到了林子里,看一看周围的景色和天色,居然还是刚离开的模样。我挑眉,看来族长说得没错,肉人的世界里四时不变。
我走了走,笑了。
虽然时间不变,不过我的伤到底是被治好了。
现在可以去追宋理他们了。
我想了想,把小八放出来:“你可以联系上小渔吧?”
小八扭着短脖子,眼珠子转溜,不说实话:“谁跟你说的。我不会。”
嘿,还跟我较上劲了。我蹲下去,稍微用力拍了拍它的龟背,威胁道:“你是不想跟我混了是吧?好,随便找个有海水的地方,把你扔下去得了。”
“你敢!爷是淡水龟,扔海里你是想咸死爷啊!”
我眯起眼睛,伸出腿脚轻轻一踢,它这个状态时候底盘不是特别稳,找到窍门就可以轻易把它弄得四脚朝天。
我一踢,它翻了,怒了:“爷是有尊严的!”
“尊严个屁!”
“……好吧,你赢了,把我翻过去。我这就联系。”
算它识趣。我把它翻过来后,它很快就闭眼,过了一会儿神神叨叨地说着什么,忽然一睁开眼睛:“糟了,打起来了!”
“什么打起来了?”
我急忙问,小八把我往背上一甩:“不说了,赶紧出发!”
“喂你慢点!”
速度飞快,一切都在身后退缩。我的视野迅速掠过树林里的景色,急速的风刮着我的脸生疼,我紧紧抓着龟背不敢放手。
到底怎么回事?
打起来了?
是宋理和周式薇吗?
这两人有完没完。
很快到了目的地,却见四下无人,只有一个巨大的坑。我遥望四周,奇怪了。人呢。只见坑里面传出声音,我愣了下。
走过去,只见空旷的坑里面没有身影。
人呢。
我瞅着小八,小八也奇怪地盯着我:“我联系了啊,小渔说他在这里啊。”
这里除了坑,没有别的了啊。
难道在里面?
我还没想好呢,小八忽然打成一个滚,带着我就往坑里面去。
“在这里傻站着没什么用,我们下去吧!”
“喂,你等等!”
一瞬间,一个天地轮转。
啊!
好疼,这里是哪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