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是还有一个位置,不过……”林九日没有说下去。
“不过啥,吞吞吐吐的,有话就说有屁就放。”范主任喝斥。
“那个位置在最角落里,抽屉里还锁着东西。”林九日说话利索了。
“你直说抽屉被李梅占了不就行了,没关系,这事我跟李梅去说。”范主任拍拍林九日。
葛凯琳阻拦:“主任,不用那么麻烦,只是抽屉锁着,不动她的抽屉就是了。”
范主任摆手:“不动抽屉怎么腾桌子,还有,你现在可是主管,怎么能坐在角落里,这事你就别管了,我既然是你的师傅,就要为你出头。”
“这事不用这么复杂,”葛凯琳笑,“既然师傅要为我出头,那我用师傅的人您没意见吧。”
“你啥意思?”范主任不明白。
“把我现在用的桌子,跟物理室的那张桌子换一下不就行了,”葛凯琳嬉笑,“其实角落的位置是最好的,可以纵观全场,还不惹眼,想干个啥见不得人的事,还不怕被人发现。”
她这是大实话。
上学的时候,她就喜欢坐在角落里,老师和同学的动作都落在她眼里,而她躲在最后面睡觉,不太引人注意,不会让别的同学看着她也跟着犯睏,就是老师看见了,也不太爱管她。
那是在益村上学的时候,后来去了恽县上高中,老师很公正,按个头高矮排座位,她总也坐在老师眼皮子底下,打个瞌睡都不行,那是她最深恶痛绝的时光。
“想坐哪里是你的自由,角落里暗,给你领个台灯就行,”这个范主任倒不太在意,“你想让谁给你抬桌子,我这就给你叫人,你别说啥我的人,现在科里除了我就是你最大。”
“还真是你的人,”葛凯琳解释,“让谁帮我换桌子都不合适,只有张鑫和康立能干这事。”
林九日兴奋地直拍桌子:“张鑫和康立是主任的学生,谁也不怕得罪,要是别人干这事,那可就把李老师得罪狠了。”
范主任也反应过来:“怪不得说是要用我的人,原来是这个意思。”
提声喊张鑫和康立过来:“你俩把葛凯琳的桌子搬上去,就说是我说的,角落里那张桌子不好用,换张好点的桌子给葛凯琳用,原来那张桌子就给你们堆放实验用具。”
葛凯琳拦住张鑫和康立:“主任,不能让他俩这么说,让他俩帮我换桌子,是因为我和他俩最熟,他俩不属咱们科的人,不怕得罪谁,可他俩要真按您刚才的说法,那您可就把李老师得罪狠了,这样划不来。”
范主任笑得无奈:“没啥划得来划不来的,这些年我和她之间的事,也不差这一回。”
可这次的事,你明明没必要往身上揽的。
“那就让我躲在师傅的羽翼下,快乐成长!”葛凯琳笑着让开,承了范主任的情。
之后直到下班前,葛凯琳都没有出范主任的办公室,跟着林九日学习做治疗计划。
晚上聚餐的事,也是在她自己练习做计划的时候,林九日给安排的。
林九日赞叹:“我就说你很厉害,你这计划做的,哪像是新手,这剂量曲线多漂亮,适形度高,剂量分部也均匀,根本就是一个资深物理师做的,我看呀,过不了几天,你就可以单独做计划了。”
葛凯琳可不敢自大:“哪有你说的这么夸张,我也只是按你说的步骤一步一步来的。”
她觉得很怪异,林九日没有教她如何设置射野角度,她布起射野来却好似驾轻就熟。
心里自嘲,该不会自己天生就是干这一行的料吧。
下班后,葛凯琳回家换了身衣服,直接去了范主任说的那家饭店。
饭店门上挂了个大大的牌匾,上面却啥字都没有。
这倒很新奇,葛凯琳问服务员:“你们这店叫什么名字?”
“我们这店没有名字。”服务员做出请的姿势。
“那怎么注册,怎么让别人知道你这个饭店?”葛凯琳更加好奇,跟着服务员上了楼。
“您不知道我们饭店的名字,不也来了?”服务员引葛凯琳到包厢门口,请葛凯琳进去,把门从外面关上。
葛凯琳好笑,不愧是干这一行的,真会说话,答了自己的问题,又相当于啥都没说。
林九日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好,她到时候只管付钱就行,这会儿诺大的包厢就她一个人,闲着没事干,她坐在沙发上闭眼回想下午的经历。
听到有开门声,葛凯琳睁眼,是王茜他们三个。
“咦?葛姐,咋就你一个人,你家那位帅哥咋没来。”王茜笑嘻嘻挤在葛凯琳身边。
葛凯琳也笑:“我家的帅哥当然是被我藏起来了,怕被你这种见了帅哥就挪不开眼的小姑娘抢走。”
张鑫嘟嘟囔囔埋怨葛凯琳拿他当傻小子使唤,说是今晚一定要吃个够本。
康立告诉葛凯琳桌子换好了,台灯也给她安装好了,上班就可以直接用。
“嗯,还是康立最懂事。”葛凯琳打击张鑫。
几人笑闹了几句,有人进来,是个很缅甸的女孩,进门朝四人点点头,表情有些局促。
其他三人都盯着女孩看,科里根本没有这号人。
张鑫直接问出口:“这位姐姐,你是不是走错包厢了?”
女孩更加局促,走也不是,站也不是。
葛凯琳拍了一下张鑫的头,给三人介绍:“这是聂婉,新来的物理师,她还在参加培训,你没有见过她。”
别看人家腼腆,比试面试都是第一呢。
张鑫抗议葛凯琳:“你咋也打我的头,师傅是用来跟着学本事的,不是用来学打人的!”
葛凯琳揉揉他的头:“顺便学的,你别介意哈。”
给聂婉介绍:“他们三个是范主任的研究生,张鑫最喜欢瞎咧咧,往后你和他们熟悉了就知道了。”
聂婉稍微放开了些,自己找了位置坐下,静静地不说话。
下一个来的是林九日,然后科里的人陆陆续续来了,范主任到的时候,包厢里四个大圆桌已坐满三个,少说也有五十个人。
来一个,林九日给葛凯琳和聂婉介绍一个,四个桌子坐满,人也来的差不多了,这些天葛凯琳见过的人基本都来了,李梅没来。
范主任让葛凯琳和聂婉做自我介绍。
葛凯琳还好说,进放疗科才二十天时间,就已把科里搅得变了天,虽然她自己还莫名其妙着呢,别人可不这么看。
聂婉声音比较小,自我介绍完,和她坐在同桌的人都没太听清她说什么。
葛凯琳就坐在她身边,把她的原话翻版了一下:“这是聂婉,和我一块考进来的物理师,今年大学刚毕业,现在还在培训,再过十天就正式上班了,希望大家多多关照。”
范主任发话:“听见没有,聂婉可是咱们科最小的,往后谁都不能欺负她。”
技师长揶揄:“主任,你是因为聂婉年纪最小不准欺负她,还是因为她是个女娃子不准欺负她?”
范主任哈哈大笑:“两个都有,咋着,你有意见?”
胖技师起哄:“谁不知道咱们科女的最金贵,七八十个大老爷们,李梅、葛凯琳、王茜,连聂婉一块,也就才四个,我们这些大老爷们宝贝她们还来不及呢,哪舍得欺负。”
顿时满堂哄笑,聂婉羞得脸通红,酒还没开呢,她脸色已像喝醉了。
酒宴开始,一帮大老爷们推杯换盏,三个女的凑做一堆说小话,有敬葛凯琳酒的,葛凯琳以从来没沾过酒为由拒绝。
曾经的葛凯倪酒量不错,一般汉子家都敌不过,葛凯琳不喜欢喝酒,尤其是这种场合下,喝酒像灌水一样,她更加不愿沾酒。
边说小话边吃菜,越吃葛凯琳越觉得不对头,这些菜的味道有些熟悉,却又有些不同。
葛凯琳喊服务员进来,她要见饭店老板。
林九日问她怎么了,是不是饭菜有问题。
葛凯琳摇头:“我只是好奇饭店的名字,服务员回答不了,老板总不会说他不知道吧。”
没多会儿,进来一个高高帅帅的男人,彬彬有礼地问葛凯琳有什么指教。
看着眼前完全陌生的高争气,苦涩爬上葛凯琳心头,问高争气:“为什么饭店不起名字?”
“饭菜好吃吗?”高争气反问。
“都是你做的?”葛凯琳不否认却也不肯定。
“还满意吗?”再次反问。
葛凯琳心里苦笑,一向憨厚的滚蛋,啥时候变得这么饶舌了。
她实话实说:“少了点什么。”
“是呀,因为少了点什么,这饭店的名字还没写上,”高争气掏出名片给葛凯琳,“希望以后多多关照。”
还没写上,也就是说有名字,葛凯琳心里莫名感觉空落落的。
烫金的名片上,只有两个字:蒸汽。
葛凯琳抚摸着这两个字,问:“怎么称呼您?”
高争气笑:“就是名片上这两个字,蒸汽,没有根,没有实体,不知过去,握不住现在。”
葛凯琳再次低头看名片上的名字。
那年祥哥带着高争气外出长见识,回来后和老妈商量:“滚蛋往后是要在外面闯的,咱往后在外人面前就叫他的大名吧。”
老妈点头:“是该改过来,小时候叫外号图好玩,长大了再叫外号,就不好听了。”
吩咐她:“往后在外人面前不准再叫滚蛋,要叫争气,听见没有。”
她逗高争气:“争气,蒸汽,你最喜欢吃,叫个蒸汽倒也名符其实,天天蒸菜蒸饭吃。”
“嘿嘿嘿,争气,蒸汽,蒸菜蒸饭,”高争气憨笑,“我往后天天做饭给凯琳吃。”
如今,蒸汽,竟然成了他的名字,他,也成了陌生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