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二丫陡然一个激灵,答道:“奴婢说并没有见过菜谱,二夫人平时做菜全凭经验,至于如何配菜,也不是一成不变的,手边有啥材料只管信手用来,五姨夫人不信,说你家二夫人的性子我知道,她一个人这个样子,难道店里师傅们全都和她一样?”
“你咋说的?”
“奴婢说,店里的师傅是不是也是这个样子,奴婢不知道,至今为止,奴婢只学会有数的几样菜式,味道如何,五姨夫人也全见识过。”
味道如何,在场的几人也全见识过,能入口而已,不难吃,也不是很好吃,一般般。
“而后呢?”
“五姨夫人怒道,吴丽芳真是歹毒,误我大事。”
言语中直呼了主子的名讳,刘二丫给吴丽芳跪下。
吴丽梅站起,过来想要扶起二丫,手还没碰到刘二丫,刘二丫已倒地。
吴丽芳这些年跟着谭柳儿学了些粗浅医理,给二丫把过脉,摇头叹道:“没事,睡着了。”
葛凯琳那天睡到掌灯时分才醒,睁眼就看见葛凯武坐在自己床沿上,就着蜡烛光,小手上下翻飞。
“五哥,是不是在给我编玩具?”
“妹子你醒了,快看,五哥给你编的小竹篮,喜不喜欢?”
“哇,好漂亮,五哥的手真巧。”
好小巧的竹篮,只比葛凯武自己的拳头大一点儿,篮子边沿还有半圆形圆环,整个一圈看来,状似花环。
“还有个盖子没编,要是篮子有了盖子,杏核放进去就颠簸不出来了。”
“五哥你真好。”
葛凯武的小脸却耷拉下来:“五哥我不好,爹爹说,当时是离你最近,要是及时阻挡,你绝不会扭伤,是我反应太迟钝。”
葛凯琳安慰:“五哥,今儿个的事不能怪你,谁能想到她会伤人。”
葛凯武摇头:“娘亲还说,五哥头脑不够冷静,兴许是因为五哥那几句话,她才恼羞成怒。爹爹说,妹妹自然要帮,可也要看清场合,更要讲究方法。”
葛凯琳这才意识到,应该先是她的话刺激了吴丽莲,她受伤也算是咎由自取。
一定要记得这个教训,往后与人对峙时,也要看清场合,讲究方法。
想清楚关节,葛凯琳转移葛凯武的注意力,省得他总是自责:“五哥陪我玩抛杏核吧。”
“稍等,篮子盖马上就编好。”葛凯武加紧手上的速度。
“不要,我现在就要玩。”不能等,要是他又开始自责咋办。
“好,我这就拿杏核来。”葛凯武无奈。
他从葛凯琳的床头柜抽屉里,拿出四颗磨得溜滑的杏核,两人在床上玩。
这种抛杏核的玩法,是上一世葛凯琳小时候玩过的,可以两人玩,也可以多人玩。
杏核两面涂上红蓝两色,玩之前提前讲好,哪种颜色朝上才算分数,总共玩几轮。
玩时,所有的杏核都抓在一只手里,抛起一颗杏核的同时,把手里剩下的杏核全撒在地上,然后接住抛起的那颗杏核。
再抛起手上的那颗杏核,同时捡起地上算分数的杏核,再接住抛起的那颗杏核。
一次捡一颗算一分,一次捡两颗算十分,一次捡三颗算百分,依此类推。
抛,撒,捡,接,往复循环,自始至终,都只能用同一只手。
要是抓错,或没抓住该抓的,或碰到不该抓的那个,或者手上的那颗杏核没接住,或该抓的没抓稳又掉了,就轮到下一人。
几轮下来,谁得的分数最多算谁赢。
杏核的玩法可有多种,比如,还可以把手里的杏核全部抛起,手背朝上接住,再把接住的杏核抛起,用手快速在空中抓握,谁抓握的最多谁赢。
杏核的多少,要看人手的大小,最少三颗。
杏核越少,说明玩的人越小,以葛凯琳现在的小手,最多只能握住四颗杏核。
她之所以想起玩这个,就是想锻炼自己手的灵活性,还有手眼的协调。
和葛凯武玩抛杏核,葛凯琳觉得,根本就是把自己送给葛凯武虐,葛凯武可以坐在原地,不动窝一直地玩到葛凯琳忍不住捣乱。
轮到葛凯琳时,得不了几分,还得要东奔西跑,因为杏核总是被她的手忙脚乱弄得满地乱窜,而她为了锻炼身体,又不准人帮忙捡。
两人正玩得开心,吴丽梅带人送饭进来,笑道:“要想玩,白天多的是时间,先吃饭。”
“是,娘亲。”葛凯武应承。
把杏核收进小篮子,放进床头柜抽屉,坐回床沿,水月和水珏已在床上的小桌摆好饭菜。
“呀,五彩豆腐,真好看,嗯,好香,肯定好吃。”吸吸鼻子,葛凯武满眼光彩。
“确实好吃,你多吃点。”吴丽梅好笑又心疼。
对于女儿被撞,小儿子太自责,晚饭时桌上就有五彩豆腐,他没吃几口就说饱了,一直陪着熟睡的女儿,这会儿应是心结已解。
吃完饭,吴丽梅抚着葛凯琳的肚子,轻声道:“你要切记,你脚小跑得慢,要是对方不善,为防万一,你先离对方远些,尽量躲在对方伤害不到的地方。”
“女儿记住了,笨鸟先飞嘛。”
“白天的事你还有个错处,知不知道错在哪里?”吴丽梅引导。
“不该拿话刺激方夫人。”
吴丽梅点头,补充:“还有,你不该提到她跟着我学习的事,她和你四姨跟着我一块儿学习这是没错,就是你小舅,也是我从小教导的,你的话,要是你四姨和小舅听了没有任何不妥,她则不然,在她听来,你这话就是在暗示她出身低微。”
葛凯琳恍然大悟:“娘的意思是,在方夫人听来,我这是揭她的短?”
“嗯,孺子可教。”吴丽梅欣慰。
“娘,女儿想学功夫。”葛凯琳旧话重提。
吴丽梅劝慰,“你爹爹不肯教你,不是怕你吃苦,是你先天条件受限,底盘不稳,一个不好反倒会伤了自己,想要自保,方法多的是,比如,你二祖母教你认识的药草。”
葛凯琳不放弃:“可是,要是手边刚好没有药草,或是药草已用完,难道要坐以待毙,二哥不喜欢练武,爹爹还要他每天练习强身,女儿先天不足,练习强身总行吧。”
葛凯武提议:“娘,三姐也不喜欢练武,二祖母教她五禽戏,也是用来强身的。”
“好,”吴丽梅妥协:“娘给你们爹爹说说,教凯琳五禽戏试试。”
经葛凯琳三番五次痴缠,葛天俞到底还是担心女儿的身体,教了她一套五禽戏。
于是,每天清晨,院里的草地上,葛凯琳七歪八扭,动作怪异,守候在一旁的丫环不时惊呼,那是葛凯琳又一次站不稳摔倒在地。
依然是不准别人帮忙,葛凯琳摔倒后自己爬起接着练。
做完一套动作,葛凯琳要花费多于别人几倍的时间,浑身脏乱,狼狈不堪。
每次她练五禽戏,吴丽梅和葛天俞都要全心守护在一旁。
好不容易一套五禽戏练完,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各干各事,忙活起了一天的生计。
葛凯琳洗漱一番,由水月伺候着开始练习大字。
“六姐,我来找你玩耍,六姐你在干啥?”
一听这声音,葛凯琳就头大。
葛睿豪的女儿葛凯缘,比葛凯琳小一岁,家人都称呼她七小姐。
这小姑娘不是一般的闹腾,只要她在,葛凯琳的耳朵就不得清净。
葛凯琳招呼着丫环扶葛凯缘坐下,埋怨:“七妹,你脚痛还乱跑,也不怕伤着。”
不说还好,一提起脚痛,原本笑嘻嘻的葛凯缘立马愁眉苦脸:“没事可做脚更疼。”
说着,小嘴还煞有介事地抽口气,弄得葛凯琳也跟着心里一紧。
董雁菱今年春天开始给葛凯缘缠脚,小姑娘疼得是哭天喊地。
唉,人家好生生的脚要缠小,自家娘亲倒是没强迫自己缠脚,可脚偏偏长不大,葛凯琳搁下手里正练大字的笔,示意水月收走笔墨,自己到屏风后换下练字时专门穿的衣服。
她动作不太协调,每次练字衣服上多少都会沾些墨汁,吴丽梅就专门做了深颜色的衣服给她练字时用。
收拾完毕,葛凯琳从梳妆台抽屉里拿出一根红绳,和葛缘玩翻绳。
玩了没半刻,葛凯缘就没了耐心,问葛凯琳:“六姐,认字好不好玩。”
这个问题她不知已问过多少遍,葛凯琳再次耐心回答:“认字是为学本事,不是为好玩。”
“可是,娘亲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娘亲并不识字,爹爹照样爱护娘亲。”
看着一脸迷惑的葛凯缘,葛凯琳无奈,董雁菱的想法很符合这里人的思想,自家爹娘倒是有点离经叛道,不过还好,正合我意。
不等葛凯琳回答,葛凯缘又问:“爹爹却说,让我多来和六姐玩,也好跟着六姐学些本事,像大伯娘一样多才,六姐,娘亲和爹爹到底哪个对,我该听谁的。”
“这个——,”葛凯琳卡壳。
从自己的角度来看,葛睿豪的想法肯定是对的,可她不能这么说,一来会让葛凯缘更加迷惑,再来,她现在还小,想法太过脱俗必会成为出头鸟,她只想安安静静过日子,不想惹麻烦,最起码现在还不想惹麻烦。
“六姐,你也不知道?”小姑娘等急了。
葛凯琳敷衍:“哦,智者见智,仁者见仁。”
“这话啥意思?”葛凯缘满眼的十万个为什么。
“哦,就是说,各人有各人的道理。”
“那到底哪个对?”
小姑娘还拗住了,葛凯琳头痛。
“大夫人,大少爷和二少爷回来了,还有绪少爷。”
门外刘勤家的禀报,葛凯琳就像听到了天籁之音,哥哥回来的真是时候,只要打个岔,这小娃子的问题就不用回答了。
至于那位绪少爷,则自动被她忽略。
那家伙每次回来,直接跟着哥哥就来家了,他自己的家倒成了客栈,来了又不爱说话,算是可有可无之人。
跟刚搬来镇上时相比,葛家的院子扩大了一倍,一进院住干粗活的下人,马匹以及一应家什都搁在一进院,主人家住二进院。
葛凯文三人进大门前先下了马,步行往二进院来。
先进来的是十三岁的葛凯文,样貌和葛天俞更加相像,身量拔高,男性特征已很明显,虽在变嗓期,声音倒也不难听,身着蓝色劲装。
葛凯赋紧随其后,比葛凯文高了一头,和葛凯文纤细的身材相比,葛凯赋粗壮许多,相比三年前跟着谭柳儿外出时,现在的葛凯赋稳重了许多,也在变嗓期,声音粗噶,着灰色劲装。
绪祥和葛凯赋拉开一段距离最后一个进来,这家伙原先和葛凯文身量相仿,现在倒比葛凯文高了一头有余,身着黑色劲装,衬托得皮肤更加白皙紧致。
三人向吴丽梅问过安后,坐下来闲话,葛凯缘睁着大眼,看看这个望望那个,好奇得很。
她从小被董雁菱娇养,很少出门,稍大一点,葛凯文和葛凯赋又去了盛城读书,两个月回家一次,小姑娘即使见过,印象也不深,自然感觉好奇。
忽然,葛凯缘小脸一变,明显被吓着了。
葛凯琳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正好碰上绪祥也看过来,原来是这个没事摆酷的家伙惹的祸。
见葛凯琳瞪视,绪祥一愣,旋即扭开头。
等他重新扭回头来看,葛凯琳已牵着葛凯缘的小手,和两个哥哥有说有笑,没再给他一个眼神。
说笑了一会儿,葛凯赋告辞,去找他爹娘。
葛凯文抱起葛凯琳掂了几掂,笑道:“妹子身子壮实了些,是不是还那么调皮。”
葛凯琳反驳:“我哪里是调皮,我天天练习五禽戏,才有这样的成效。”
葛凯文皱眉:“妹妹下盘不稳,岂不是吃了不少苦头?”
葛凯琳郁闷,咋人人都当她是玻璃人。
吴丽梅笑:“你妹子缠着你爹爹说是要练武防身,你爹爹就教了她五禽戏强身。”
“可妹子先天条件有限,伤了自身咋办。”不出葛凯琳所料,葛凯文也是这句。
半天没吭声的绪祥出声:“大夫人,六小姐想要防身,我倒有个办法。”(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