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礼坐在大堂里,浑身散发出一种气息叫做生人勿近,他的手下聪明的离他一丈远,他们的主子现在很生气,非常生气,也是,任凭谁被一个女人毫不留情的推搡出门,总会有那么一点不开心的,咳咳,他们眼观眼,默默的念心法口诀静心。
这时,被人拥着的老板娘从后院走出来,往慕礼这处瞟一眼便没再看他。
“各位不要急,子遇出了这样的事,我也很是心慌,大家稍安勿躁,朝廷一定会给大家一个说法的。”
慕礼脸色又黑了几分,那女人说归说,看着老子做什么,你要是敢!
“那位便是朝廷的黑风卫慕礼大人,可为诸位解惑。”
黑风卫像是看戏法一样,退出包围圈,任由许许多多的人围住自家主子,主子笑着给他们一一解答,目光如炬越过人群看向那边笑的如沐春风的女子。
其中一个黑衣人摩挲着下巴,饶有兴趣的开口:“我怎么觉得,他们挺合拍呢。”
一样的爱笑,一样的温润,一样招摇着毛茸茸的尾巴。
就这样僵持了几日,客栈里唉声连连,都想着美色害人果然不浅。
老板娘有时也上去唱几支小曲,让慕礼惊讶的是,这个女子看似美丽温润,却处事圆滑得当,倒还真是有几分本事。
第三日,日中。
冯大人从店门走进,久违的阳光一闪而过,那扇从前午时必开的大门,又被沉重的关上。
慕礼看着冯大人,目光灼灼,就等他一个解释。
冯大人站在堂中,冲四处一抱拳。
“诸位,实在是抱歉,经锦衣卫彻查,那贼人已经逃走,在场诸位都是清白的,现在诸位可自行离去。”
说完,在一片哀声倒哉中朝慕礼而来,远处的老板娘见了,也往这边走。
“大人,老板娘。下官惭愧,竟用了这许多的时间。”
慕礼虚扶一把,笑容可掬。
“哪里哪里,辛苦大人了。那……我现在可以离开否,皇上那里还等着我复命。”
“当然当然,耽搁了大人行程,下官自会上书为大人解释。”
慕礼不置一否,颔首大步离开,背脊如松,挺的笔直。
“老板娘,你可以如往日一般开张了。”
老板娘梨涡绚烂:“多谢大人。”
自那件事过后,子遇依旧在洛阳城里风生水起,慕名的人接踵而至。
午后,阳光顺着树叶,投在树下斜卧的美人身上,深深浅浅的影印。
那以后,子遇开不开张,几时开门,顺的都是老板娘的心情,像此刻,她想享受一刻安逸,这后院便被隔绝在世外。
“玉兰姐姐可真是享受的紧。”
美人脸上的丝绢滑了一个角,露出一只凤眼。
“你这小妮子一来准没好事,说吧,做哪样?”
来者穿着白缎小褂,外头罩一件绿纱衣,鹿皮小靴包裹住整个小腿,脸上同色绿纱掩面,额角一抹流苏点翠反射过过绿光,晃的她赶紧拿手遮了眼。
那人也不说话,把她的腿往旁边一搁,就着软塌坐下来,双手撑在身侧望着天,隔着面纱也能看见嘴脸的弧度,她冷冷一笑,起身和她并排坐着,也抬头去看天。
“玉兰姐,你讨厌我吗?”
她看了半天,企图适应这个玩笑,伸手隔着面纱去捏她的脸,滑腻柔软的触感。
“怎么会呢。”虽然这小妮子一来准没好事,手上又捏着他们不少把柄,可是这样鲜活美丽的人儿,实在让人喜欢都来不及。
“那他为什么不喜欢我?”
若说她刚刚冷笑的太含蓄,这会直接起身也不顾及谁的身份。指着她,手指头都在颤抖。
“桂卿咲!这么些年了,你不是姐姐们捧在手上的小姑娘了,那些不该有的心思你都给我收起来,他是什么人什么身份,你别告诉我你一直都不知道!”
沙玉兰咬牙切齿的控诉,脑上的木兰都艳了几分。
卿咲抬头,大眼睛瞪着她,然后嘿嘿一笑,冲过来抱着她的胳膊撒娇。
“我知道我知道,他的花不会为了我而开,好早我就知道……”
沙玉兰摸着她的头,溢出一丝叹息。能按自己心意不顾一切的说喜欢一个人,怕也只有这个丫头了,什么时候雨落花败,她恐怕也不会觉得疼。
她拍拍她的背,问到:“这次,庄主又有什么吩咐?”
桂卿咲抬起头,哪里还有刚才的一丝颓废,眼里亮着闪着全是精光。
“上次的任务有变,应该说是有后文,这次你需要……”
自桂卿咲走后,她又在软榻上躺了一会,脑海里摇曳不去的全是那人离开之前隔着人群饶有兴趣的一双眼。
我对重逢可是非常期待,那么你呢。
雕栏玉砌,飞瓦横斜,花铺了一路,一条小径穿过亭台越过荷塘,沿着花圃到了尽头。桂卿咲走在路上,裙角洒在花间,肆意飞扬。
竹林里再没有花香,竹叶簌簌落下,又爬上她的肩头,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低着头一直走。
竹林深处有一个院子,不大不小也算不上精致,隔着院墙能看见一栋两层的朱楼,散发古朴的味道。她推开院门走进去。院子里一架暗色的马车,雪白的马看见她进来踏着蹄子时候嘶吼一声。
正对的门虚掩着,屋里一名白衣女子正做些秀活,看她进来也没惊讶,放下手中的帕子迎上去。
“回来了?”
“嗯,我先进去见庄主。”
那白衣女子点头,引她上二楼,敲开一扇门,小声的询问,得到低低微不可闻的一声答应,才开了门放她进去,她掩上门,在门口只听见一道欢喜的女声:“回来了!”
黑压压的一朵云压下,卷起狂风,一辆马车驶过缓坡,急急的向前方起奔去,一节白瓷般的手指挑起窗帘,车厢里传来一道懒懒的女声:“小一,快些,雨落前我们得赶过去。”
赶车的汉子戴着个斗笠,答应一声,像是从胸腔里发出的轰鸣,虽然只有一个单字。
马车驶过护城河,进城便放缓了速度,因为下雨,街市上都没有几个人,马蹄踏下的嘀嗒声格外落寂。
马车拐过几个街口踏进一个胡同,小一有节奏的轻扣门环,一道小门打开,从门口走出一个女子,撑了一把伞,走到马车旁边,唤了一声:“老板娘。”
沙玉兰走下马车进到伞下,握住她的手:“这么凉,我不是说过了不用出来迎我吗?”
伞沿撑起,露出一张病态的小脸,许是天冷冻的,嘴唇和脸倒是一样雪白。她微微一笑,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这不是因为下雨吗。”
沙玉兰拥着她往屋里走,小一扬起马鞭,驾着马车转身离开。
倒不是多冷的天气,屋里却点了火盆,墙角各一个,烘的屋里暖洋洋的。沙玉兰接过茶杯,喝了一口姜茶,这才感觉活过来了,冷的发麻的四肢也渐渐舒缓开。
她今天穿了一件白缎子的长袍,袖口收紧,竖领刚好遮住脖子,脚下踏着白色短靴,衣服上有暗紫色的光华流转,头上就拿一支玉簪把头发挽起来,说是英气逼人,却显得格外温婉,端的是明艳动人。
迎她进来的那个少女穿一件鹅黄小衫,看起来年纪不大,眼里隐隐闪着泪光。
“怎么,许久不见我,想念的可是要哭了。”沙玉兰把她拥进怀里,拍了拍她的后背,嘴角愈发温和。
她这温声一慰,却叫小姑娘嚎啕大哭起来,她也不急,等她哭够了,抽抽噎噎的抬头,才拿了手绢给她揩泪。
“护法,我太不成熟了。”
沙玉兰目光一转,微笑不语。
下过一场雨,叶片被洗刷的翠绿,空气中满是香甜的味道,沙玉兰走在街市,嘴角微微上扬。
踢踏的马蹄纷繁,夹着大声的吆喝,路边的小摊不知被撞翻了几个。
她仿佛没有听见,径自取了路边小摊的一个面具把玩,目光里满是玩味。
“让开,快让开!”沙玉兰充耳未闻,撞上了高头大马,也闯进一双同样玩味的眼眸。
周围人熙熙攘攘的围拢,大多为她打抱不平却不见有人伸出援助之手。
她倒在地上,紫衣铺了一路。
“不是让你闪开吗,你这人怎么…”黑衣人下马,伸过去扶她的手一僵“沙老板,怎么是你?”
马上几人都转头看她,还未认真看清楚便听得一声恼怒的大喝:“胡闹,我不是说让你不要过来,如今这形势,你一个女人逞什么能!”
众人只见那如花美眷红了眼眶却依旧抬头倔强的回击:“我来不来,去哪里,又碍着你什么事。”
围观的群众眼对眼哦了一声,看明白了什么事。马上一个华服男子明显不耐,催促着。
慕礼一伸手把沙玉兰捞起,安置在他身前,淡淡道:“走吧。”
沙玉兰挣扎着:“你干什么,你要把我带到哪里去…喂,你倒是说话,喂!”
除了呼啸的风声再没人理她。
颠簸了没多久,马匹在一座宅院停下,早已恭候多时的管家出门迎接。
“早知几位大人要来,竟晚了这许多。”锦衣那一行人的头头讽刺的看了慕礼一眼,管家也看过去,却好奇的看见黑风卫中间站着一个女人。
能在这种大家当差,自然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该看什么又不该看。他转过脸,把一群人迎进门。
诺大的厅里已经布上香茶,正袅袅飘香。主位上坐着一个黄衣少女,正端茶小口的喝,看见他们进来也不起身迎接,只是浅笑着。
“几位大人可算到了,叫我好等。
她飞快的看了沙玉兰一眼,然后打量起这几人来。
一共有六人,三人穿着蓝色长袍,其中一人腰带略显不同,剩下三人皆是黑衣,倒没什么特别,反而比锦衣的倨傲多了一分亲和,尤其其中一人,嘴角上翘,看着就忍不住让人想要和他亲近。
“想必这就是锦衣卫柳大人。”她一转眼“那这位,便是黑风卫慕礼大人了,久仰大名。”
柳大人约莫三十多岁,长得倒是彬彬有礼,五官也很平和,却有一双晦暗的眼睛,叫她看了一眼就不愿再盯着。
锦衣卫那边只有柳大人一人落座,黑风卫那厢三人早已喝上温茶。
沙玉兰在慕礼后方站着,努力削弱存在感,慕礼看了一眼,把手中的茶递过去,温声道:“暖暖手。”
“……”
慕礼大人,那可是茶中极品费雪,需得二月的雪化了水浇灌才能出那么几块茶饼,拿来暖手是不是有些任性。
夜了,沙玉兰和慕礼一前一后的走着,落了半个步子,待他把她送回客栈,只一点头就匆匆离开,背影即刻融入到夜色。
同样溶在夜色里的还有客栈门匾上“子遇栏”三个大字。苍劲俊秀。
沙玉兰坐在铜镜旁,半边侧脸白玉般光洁,她没点灯,静悄悄的。
“这个人,果然有趣。”
第二日,沙玉兰如往常一样,从厨房晃荡到前厅,落座的客人大多也都是男性。
她也算是半只脚踏进风尘的人儿,曲意逢迎舌灿莲花自然不在话下。
“老板娘,这边来坐。”
“老板娘,老板娘,今日可又又什么新曲子。”
慕礼走进来的脚步一顿,他越发觉得这个女人有趣了,不过想来也是,那个地方派一个这样的人,必然是有几把刷子的。
这才到宿州几日,她这子遇栏已经如火如荼。
小八最先看到他,于是朝自家老板娘努努嘴,那厢小女子脸上漾起一抹意外的却还是让人看出他的喜悦。
大家都看着她莲步轻移,层层叠叠的裙摆荡起,心想着坏了坏了,他们的老板娘有姘头了,这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
于是他们又转去看那肇事者,一身黑衣跟黑乌鸦似的,偏生嘴角那抹弧度太耀眼,配上白皙的肤色,更衬了几分俊朗。
“怎么来了?不忙吗。”
那人温柔执起******的一只手,浅笑道:“想念你的茶。”
沙玉兰脸一红,唤了小一说了句什么,便领了慕礼上二楼,梅字号雅间门开再关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