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寂辛一听露出惊讶之情,随后哈哈大笑:“瑛璃这小鬼区区千御境,竟教导了你这十荒境的人,果真不再是老夫眼中那个小屁孩了。”
“庄主,你所问,在下已答,还请告知在下师姐现在可好?”
“早已醒了,估摸现在正在房里闹得天翻地覆。”戚寂辛意味深长地叹口气,道,“换做年轻时,老夫若是遇到你这般少年才俊,定会跟你成为举杯对饮、畅聊天下,可惜现在老夫不再是那个天地唯我的青年,而是整个戚家庄的庄主,所做所思不再是个人喜恶。”
陈隐一面听一面点头,没有插话。
戚寂辛自嘲般的继续往下说:“你年岁远小于老夫,之前若是你多会那么一点的攻技释法,说不定败下阵来的便是老夫了,我问你,当时你若胜了老夫,将会如何?”
“带瑛璃离开。”
“我是问更远的之后。”
陈隐想了想,说:“办完所应别人之事后,到马丝国和中原交接去,找一依山傍水处隐居,待战事完结。”
戚寂辛点点头不置可否,继续问道:“老夫记得还有一玄月门女子一直跟着你……叫……什么来着……”
“婵玉,田婵玉。”
“对,像是这名字,你与她是何关系?”
这一问把陈隐问来愣住,婵玉与他何关系,他从未细想过,说要似他和瑛璃般,却又不是,但却同瑛璃一样,自己与她一起时心情便会舒畅许多。
“知己。”陈隐喃喃道。
戚寂辛也活有六十好几,这一点尘世杂念自是逃不他眼睛,见陈隐被问得如此这般,自是一笑:“大丈夫三妻四妾也是正常,更何况英雄少年,老夫不知田婵玉的想法,但依瑛璃的性格定会要你独爱于她,若是两女子中,你只能选一个与你同行,你会选谁?”
“我……”陈隐一时语塞,“不知。”
“如此,若老夫要你答应永世不见田婵玉,便准你带瑛璃离开,你愿否?”
“不……”陈隐回道。
“那若你应老夫此生不再见瑛璃,老夫便放你离开,让你去找田婵玉,你愿否?”
“不愿。”
“必选其一,若是不选,老夫将两人都杀了,再将你一生囚困终老于此。”大庄主咄咄逼人地说,“这终将会是你所要面对的问题,与其耗费瑛璃大半青春,倒不如让我早断早好。”
陈隐低头闭眼,脑子里乱作一团,戚寂辛也不急,静静地等着。
时间过了良久,像是停住了般,两人皆无动静,片刻后,陈隐微微开口:“我选瑛璃。”
戚寂辛点头起身,甚是满意,缓缓走出牢门,轻轻言道:“瑛璃的闺院在西苑中,过一个时辰你再去,此后我也会发悬赏追捕你,届时你的人头将会成为万人觊觎的对象,依你十荒境的衍力,能动你的人不多,但若遇上真正的高手就没那么简单了,到时要想保护瑛璃,光是隐居和你那诡异身法可不够……老夫与你对招时的那种释法,你可以尝试一下……最后记住,是你自己逃出牢里,而非老夫放你。”
陈隐赶紧起身,问道:“不是说明日要杀了在下吗……”
“要杀你的是戚家庄大庄主,要救你的是瑛璃的大伯。”戚寂辛说完走出牢门,牢门被轻轻掩住,并未关实。
与两人所隔一面墙外,钰婆婆默默地看着婵玉,月光只映得她得侧容,白皙剔透,一行明珠从眼角滑落,悠悠地流向嘴角,沁到舌尖,这种苦味是她毕生都未曾尝过。
“傻姑娘,若听婆婆的,在后院待着,让我一人前来,你便也听不到此话……”钰婆婆柔声言道。
婵玉闭着眼,泪水无声无息地绵延而下,微声低吟道:“听……听到……也好……也好……”
瑛璃闹也闹过,此刻无力地坐在院落中,三娘给她释了体内的衍力锁,也未让她心情好些。
“若是明日处死了陈隐,我便自尽。”瑛璃看着她爹冷冷说道。
“说什么胡话!”戚炜皱眉道。
“不是胡话。”
“四叔晚些就去将这小子救出来。”戚冉摸了摸瑛璃的头,温柔地说,“今后你们找个好地方安顿下来,再给四叔报信。”
“四弟……”戚炜白了一眼戚冉,“明日不是还未到,急什么……”
瑛璃心里一个激灵,抬头一望,一个黑影蹲在墙头朝她招了招手,她脸上掠过一丝惊异,转瞬暗淡下来,冷冷说道:“我累了,要去睡了,明日再说吧。”
刚还不依不饶,此刻突然说要睡了,顿时让戚炜和戚冉摸不着头脑,瑛璃也未多解释,直直回到房间,关上房门,然后紧接几步跳去打开后窗,一个黑影随即闪身入内。
对方还未站稳,瑛璃冲上去便抱住了他,听着声音是在笑,但陈隐明显觉着胸口被打湿了。
瑛璃不住抽泣着,努力压住哭声,什么也没说,只是将陈隐越抱越紧。
“我们先去后院,找到婵玉他们便火速离开,事不宜迟。”
瑛璃点点头,立马回身翻箱倒柜地找了些衣物,简单打了个包裹,两人正准备从后窗离开,前门忽然被推开,戚冉愣在门外,三人面面相觑,戚炜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怎么了!傻女是不是在干傻事?”
戚冉看了看陈隐,又转头看着瑛璃,言道:“没……是椅子倒了……英子已经睡了……”说罢轻轻关上房门,退了出去。
陈隐抱着瑛璃几步上了房顶,径直回到后院中,老远就见蒯驹一人站在亭下。
“婵玉和钰婆婆呢?”陈隐刚开口问,钰婆婆就带着婵玉紧随而至。
婵玉落地低头未说话,站到一旁,陈隐正纳闷,钰婆婆开口道:“我们去救你,找遍牢房都不见你人,原来你都逃出来了。”
“啊。”陈隐点点头,此刻时间紧张,他也无暇多去关注婵玉,“我们得赶紧走了,明日戚家会发悬赏令,此地不宜久留。”
“你带这位小姑娘,我带婵玉,咱们先出城再说。”钰婆婆抓住婵玉一闪身消失在夜幕中,“快跟上。”
几人连夜出城,因体力未全然回复,陈隐发现自己有些力不从心。
“今夜先不回中原,在郊外找处驿馆暂住下,待明日你恢复后再进中原。”钰婆婆看出陈隐体力不支,故放慢脚步,说道。
“好。”
一行人转进官道,继续往前赶。
“师弟,你打擂仅是想救我,还是想娶我?”瑛璃在陈隐怀中眨巴眨巴眼睛,低声问道。
“都有。”陈隐说这话,心跳骤然升快。
瑛璃贴在其胸口处,自是听得明了,不由哧哧娇笑,话锋一转:“你是如何跑出来的?”
“你大伯放的我,不过他让我说是自己逃出来的。”
“大伯?”瑛璃一惊,“他这脾气怎会放你?”
“他只是碍于身份,平日才那么严苛,实际他是很关心你的。”陈隐说,“连你在何处也是他告予我的。”
“谁知道他这么做是不是对戚家有利呢……反正我从小便不喜欢他。”瑛璃嘟了嘟嘴,作出厌恶之情。
官道前方出现了驿站的零星灯火,几人伫足入内,开了几间上房后各自回了房间,瑛璃跟着陈隐进到房里,分开如此久,她有很多话想问,很多事想知道,陈隐都一一讲给了她,夜进二更,不知何时瑛璃已睡着,陈隐将她抱上床,盖好被褥,兀自走出驿馆,漫无目的地在郊外走着,心事重重,今夜繁星天悬,似要跟月亮一争明暗,陈隐望着星空,心情未有一丝好转,他此时的心绪比这夜空还繁复。
驿馆的灯火已被他远远甩至了身后,他想走到山林中,找个静谧之处,好生想想,一进树林便听深处悠悠飘来一阵抑扬顿挫的悦耳琴音。
“如此深夜,这荒郊野外是谁还在弹琴?”陈隐顿起好奇之心,朝着音源处闪身追去。
远处一堆篝火格外亮眼,陈隐立在一棵树后看去,曲伯音盘腿坐在篝火旁柔摁琴弦,琴音直入人心,和擂台时不同,此音悦动无杀意,实乃享受,曲伯音一曲弹毕,理了理弦上落叶,缓缓言道:“未想到能在此处遇见陈少侠,若是瞧得起在下,还请过来席坐而闻。”
陈隐走出树后,慢慢走到篝火旁盘腿坐下,抱拳道:“曲公子,失礼了。”
“那位姑娘不坐过来吗?”曲伯音依旧俯身调着琴弦,不疾不徐地说。
陈隐一脸困惑,转身看去,一曼妙女子咬着下唇,一脸羞涩地从另一棵树后走出。
“婵玉?”陈隐更加疑惑,“这么晚了,怎还未休息吗?”
“睡不着,想出来散散心……”婵玉轻吟道。
“这姑娘是随着你一道而来。”
“只是……只是碰巧见你离开驿站……于是跟了来……”婵玉吞吞吐吐地说,脸色泛红。
曲伯音调好弦音,抬头看向两人:“我三人如此相见,便是有缘,擂台是在下琴中无情,不算音律,容在下为两位好生弹一曲。”曲伯音调整内息,微闭双眼,手抚弦,一流音律缓缓沁入两人心田,拨出地每一厥宫商似悲若喜,动情处,陈隐都觉心神悲哀,这么听着竟然失了神忘却了周围环境,脑海里浮现出瑛璃和禅玉的模样,或喜或悲,或气或悦,叫陈隐看得目不暇接,不觉脸颊发烫,眼角竟有了湿润之色。
一曲弹罢,余音绕梁,陈隐半晌才回过神来,抱拳叹道:“区公子琴艺真乃出神入化。”
“非是我琴艺高超,此乃一女子谱曲,名唤《玉生》,所述乃孪生碧玉,却落得分离之果,听者若是无情,此曲也就仅是普通声响罢了。”
陈隐转眼看向禅玉,她红妆竟已哭花,眼睛仍旧闪烁泪光,陈隐忽记起一事:“玉生……我似在皇宫内听人唤过这名。”
曲伯音一惊,立马看向陈隐,眼中淡然惬意不再。
“是否是个女子?”
“是个女子,住在一高角楼阁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