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一见面,她冷不丁的嗔骂了夏雪寒一句。
夏雪寒一脸愕然,问道:“怎么了?我又哪儿招你了?”
“鬼七是我父皇手下第一影子刺客,在我爷爷当政时就在大内效力了,你怎么可以和他硬拼?”南梦影朝夏雪寒吼道,眼角眉梢却是满满的柔情。
下一瞬,那娇弱的身子却像是一只猫一般依偎到了夏雪寒怀里,“猪,你以后要是再敢这样……”
“鬼七啊,是挺厉害的呢!”他抬手拢了拢她散乱的长发,已经不再光亮柔顺,那修长的手指不禁有些颤抖。心里泛起了从未有过的懊悔,双手死死的环抱住怀里那个女子,一句话也不,只是觉得鼻子有些发酸。
南梦影一张俏脸有些发烫,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搞得不知所措,轻声嗔怪道:“猪,你干什么呀,弄疼我了!”
夏雪寒没有松手,反而抱得更紧,像是要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和她融为一体。他把头埋在她的玉颈之间,下颌搭在她的肩上,就像一个孩子。“别动,女人!”言语间有几分孩子般的性子,也有几分大男子的霸道,“让我抱一下会死啊!”
“我真的,爱死现在这个样子的你了!”她轻轻的道,轻的只有她自己能听到。
南梦影本有些憔悴的面庞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斩缘塔的青灯古佛,不知日月的寂寞,只因为知道他一定会来,这个的信念支撑她一直坚持到现在。
还记得当初的盛世长安繁华似锦,落日楼头,那稚嫩的少年头着绚丽的光芒,那娇怜人的女孩艳丽的不似凡人,第一次相遇,便是从此许下了一生。
这一声低得几乎只有南梦影一人才能听到的呢喃,却让夏雪寒眼眶有些发热,他真真切切的听到了,每一个字。
“傻瓜,我以后再也不会丢下你一个人,对不起,对不起……”若是这世间有一个女子肯抛下一切相信你、等你,那便是负了天下也不可负了她。
“猪,你今天是怎么了?真的让我受宠若惊诶!”南梦影虽是嘴上这么着,心里却是跟吃了蜜饯一般甜蜜,“那你以后千万不可以让我等太久哦,就一百声吧,我从一数到一百,如果你还没有出现在我身边,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嗯,你就数到一百,我一定会出现,一定……”细嗅着她身上淡淡的发香,耳边传来她轻轻的鼻息,他有一瞬间竟想着这辈子都不再放开,就这样一辈子,一生一世……
南梦影突然玉颊绯红,原来站在斩缘塔下的元宗皇帝一直抬头看着他们,脸上挂着一个慈父的欣喜。“松手啦,我父皇在下面看着呢……”
“啊,”夏雪寒猛的往后面退了几步,一张堪比谪仙的俊逸脸庞在黑夜里都能看出那充血的赤红,尴尬的把头别向一侧,沉声道,“女人,你怎么不早!”
“我怎么知道名满天下的雪寒公子会像个孩子一样抱着我,竟然连不远处站着一个人都不知道。”南梦影笑嘻嘻的走到夏雪寒面前,脸上狡黠的笑容活像一只狐狸,“咦,脸好红哦,害羞了啊?”
“你是猪吗?”夏雪寒没好气的白了南梦影一眼,把刚刚那句话原封不动的还给了她。
“你才是呢!”南梦影嘻嘻一笑,过去挎住了夏雪寒的胳膊,“走啦,去见我父皇!”
当世注重礼法,尤其对男女之事格外注重,在对女子的方面几乎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授受犹不可亲,更逞论南梦影这般。
但是南梦影仿佛天生地就的潇洒不羁,这般的女子就是放眼天下也找不出第二人来,她那独特的气质却是让人怎么也生不出亵渎之心,纵然是板正苛严的理学老古董也会觉得这只是一种洒脱,不会生出有悖常理的想法。
夏雪寒只是轻轻的“嗯”了一声,拗不过南梦影的生拉硬拽,只得依从了她。
两道素白的身影在漫天雪花之中划过一条弧线,衣袂飘飞,绝世出尘,紧扣的十指,倾世的容颜,仿佛是上天最完美的作品,红尘最无瑕的璧人。
元宗皇帝一脸笑意,静静看着飞扬而下的两人,心满意足的了头。
“梦儿,你们过来!”
元宗皇帝此刻不再是一个君临天下的王,而是一个慈祥的父亲。他虽是在对南梦影话,眼睛却是眨也不眨的看着夏雪寒,这让夏雪寒颇有些不自然。
若放在平日,夏雪寒的气场必然要胜他几分,他虽然是称尊北域的帝王,可夏雪寒十年江湖,名满天下,却又输给谁过。
可是此刻手里拉着他的女儿,就这样被他看着,就像是一对背着双方父母私会的鸳鸯被抓了个正着一样,让他恨不得找个缝钻进去。
心里虽然有些不自然,可是拉住南梦影的手却是没有放松,反而更紧了一些,南梦影眸光微微瞟向他英俊冷傲的侧脸,心里一阵甜蜜。
“好好好!”
元宗皇帝大笑了三声,走到了两人面前,上上下下打量着夏雪寒,颇有几分屠夫打量案板上猪崽的意思。
夏雪寒抬起了眼睛,不避不闪,正对上他射来的凌厉,当世两个处在权力、威望的巅峰的男人,就这样对视着。
“十岁写下《论盐政十策》,被誉为三百年来第一奏疏,其中的治政方针沿用至今;十二岁,运筹千里平匪患;十六岁,泰山绝剑气翻飞,只身斩了当时江湖中凶名一时无两的淮南四大凶徒;十七岁,一剑平灭五毒教,杀尽为祸作乱的教主和十长老;十八岁,披上戎装,与我辽国大战数十场,多少辽国热血男儿染血你手,河阳城一战,独退千军万马。朕的可有差错?”元宗皇帝微曲双指,不急不缓的道。
夏雪寒剑眉微挑,眉宇间不失应有的几分狂傲,淡淡的应了声:“没错!”
“父皇,你要干什么?”南梦影听见两人言语间已经有了些许摩擦,忍不住出声问道。
元宗皇帝朝她摆了摆手,目光依旧是朝着夏雪寒的,脸上却多了些莫名的色彩,“你南朝视我大辽如蛮夷,若是梦儿随你去……”
“她便是我一世天下,纵然是血染青天也不会让人伤她半分!”夏雪寒毫不留情的打断他的话,冷冷的道。
元宗皇帝了头,道:“今天站在你面前的不是辽国皇帝,而是一个殷切期盼自己女儿能够平安幸福的父亲。将来你若是负了她,你虽然文才武略傲视天下,但是朕却也有一百种方法让你悔不当初!”
夏雪寒眸子冷冷的扫过他,道:“若真有那一日,无需你动手,届时雪寒也无颜再活在这世上!”
“父皇,他……”南梦影有些急了,她深知身边的两个男人都是天地间最高傲的男子,都有不容触碰的逆鳞,若是一言不合,结局必将一发不可收拾。
夏雪寒不待她完,朝她使了个眼色,将她往身边拉了拉,冲着元宗皇帝道:“今天我要带她走!”
这句话不夹杂一丝的感情,比这纷纷扬扬的雪更要凛冽几分,根本不像是在对未来的岳丈提亲,而像是在宣告一件早已注定的事。
元宗皇帝本来慈祥和蔼的面庞突然变得冷了起来,冷哼道:“我承认你有狂傲的资本,但是你用这种语气跟你未来岳父话,不嫌太失礼了吗?”
“父皇,你的是真的?”还不等夏雪寒反应过来,南梦影已经欢喜得叫了出来。
夏雪寒白了她一眼,直接将她的话忽视了,道:“还请皇上成全,雪寒也不愿伤了和气!”他的言语略微柔软了些,听来却也不失风度。
元宗皇帝再不看他,也不再话,只是对着南梦影轻轻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梦儿,随父皇过来,父皇有几件事要交代!”也不等南梦影答应,就背负着双手转身离开。
南梦影看了看元宗皇帝,又看了看夏雪寒,噙动嘴唇刚想要些什么,却发现那被夏雪寒紧握的手松开了,一股寒意从手心直钻她的五脏六腑。
夏雪寒却把头转到了一边,盯着远处的宫殿出神,只留下一张完美到让人神往魂飞的侧脸。
南梦影咬了咬嘴唇,一阵跑跟上了元宗皇帝,走到他身边搀住了他,柔柔的道:“还以为父皇要关梦儿一辈子呢!”
元宗皇帝轻轻拍了拍她的玉手,继续往前走,叹了口气道:“梦儿,你别怪父皇,父皇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纵使,纵使父皇不放你出来,还有他不是也会来救你么?”元宗皇帝朝着夏雪寒的方向努了努嘴。
潇洒如南梦影也一时羞红了脸,在这银装素裹的世界里,她就像一朵娇艳的牡丹,动人心魄。
“梦儿,你此番就随那夏雪寒去了吧,朕相信他会一辈子对你好的,这里父皇有些事情要与你交代……”
夏雪寒在原处等了一炷香之久,他没有去偷听的意思,甚至连眼睛也没有朝那个方向瞟一眼,等来人的脚步声传过来,他的身上已经落了一层雪。
南梦影的眼眶红红的,也不知道她方才听了什么,而元宗皇帝却有一种卸下重担的洒脱,慢了南梦影三四步,朝这边走来。
等到离夏雪寒只有几步远的时候,南梦影弱弱的回过头,看着自己的父亲,元宗皇帝笑了笑,朝她摆了摆手。
她终究是到了他的身旁,她看着他肩上发间的雪花,细心的一一为他拂掉,他一动不动,享受着这一刻的温柔。
元宗皇帝就这样看着,等夏雪寒身上最后一片雪花落下,他的眼中涌现了莫名的情绪,声音也提高了几分,道:“夏雪寒,朕今日在这里与你约法三章,你若是能办到,朕把梦儿托付给你,若是办不到,哼哼……”
夏雪寒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静静听着他下去。
“一,你断然不可让梦儿受半委屈,落半滴眼泪!”
“那是自然,我会倾我一生疼爱她!”
“二,虽大丈夫三妻四妾,像你这种身份更是无可厚非,但是朕不许你再纳其他女子,只许有梦儿一人!”
“我这辈子有她一个就够了!”他伸手重新把那冰凉的手抓了起来,紧紧的。
“三,这天下就要乱了,你万不可让梦儿卷入这乱世中,让她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可以吗?”
最后的这一句,元宗皇帝再没有之前的严厉,反而带有几分哀求。
夏雪寒重重的了头,道:“我会护她一世!”
只这短短几个字,却比泰山还重几分。
元宗皇帝叹了口气,没有再什么,转身走了,只留下一个萧瑟的背影。
南梦影想要追上去,抱着自己的父皇大哭一场,因为她记得父皇刚刚那番话时的决绝,也许,也许再也……
父皇从来都是胸襟广阔的汉子,平日里就连皱下眉头也是不多见的,今天却不知道叹了多少气。
那背影隐入满天雪花,消失不见,一个孤独的老人,独自走向未知的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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