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影手指间仿佛有一道红色气体在流转,魅惑众生的脸庞泛起一抹冷笑,那血红色的手掌笔直的朝莫长离天灵盖印下去, 掌风将莫长离灰白的头发震得四散披开。
“噌!”的一声响,一道寒气朝弄影射过来,弄影秀眉一蹙,也顾不得击杀莫长离,一个侧翻,向旁边挪移了几尺。
“是谁?”一声厉喝,回头看去,一把素白若雪的宝剑斩过她方才站立的位置,绕行一周后又没入飘飞的枯叶。
四下扫视一周,却没有发现任何人,心下一警,以气御剑讲求稳、准、狠,江湖中一等一的高手最远也不过三四尺外飞剑杀人,如今这个人至少距离四五丈,如此高深的武功,不后无来者,至少是前无古人了。
弄影反手握住了腰间的血鞭,妖媚的声音再度响起,传遍这个破落宅院的每一个角落,“不知是哪一位前辈高人,女子欲求一见,不知道可赏脸?”
幽魅身形一晃,苍白的手掌破过重重枯叶,向前抓去。
分明一轮火红的大日在空中烤炙,幽魅和弄影心中却升起一股寒意,只有在碧落黄泉的首领孤岚面前才能感觉到的寒意。
“喀嚓!”
传来一声手骨断裂的脆响,随即是一个黑影横飞了出来,直挺挺的摔到了弄影面前。
弄影登时花颜失色,一张颠倒众生的脸上再也没有了那股妖媚,朝飘飞的落叶里拱手一揖,道:“不知道是哪位前辈高人,我碧落黄泉在此收钱买命,还请行个方便,他日必当不忘厚恩!”
“孤岚没到,你们两个还远不是本座的对手,死了也白死。回去吧!”落叶深里,传出一阵沙哑的嗓音,令弄影皱起了眉头,显然对方不想让她听出身份。
弄影依旧不死心,试探的问道:“前辈可否告知尊姓大名,好让女子回去有个交代!”
“嗖嗖嗖!”
三声破风声传来,只见三片叶子插在了弄影脚边,那柔软的叶子插进了坚硬的石板里,只余下了叶柄,可见那人武功在当世必然数一数二。
“打听本座的名字,是想事后找本座报复么?数三声,若是没从本座眼前消失,那也顾不得给孤岚什么颜面了!”沙哑的声音再度传来,让弄影心底一冷。
“一!”不由分,那落叶深处的人已经数出了第一声。
“前辈……”弄影不甘,碧落黄泉从来没有失败,今日这名头是要砸在她的手里吗?
“二!”落叶里的那个人不紧不慢数出了第二声,似乎弄影他们两个走或是不走于他都没什么妨碍。
“好,山水有相逢,女子今天认栽!”弄影虽是刺客,但是她也明白,身为一个刺客,最重要的不是完成任务,而是保住性命,只有保住了性命,才有更多的机会完成任务。
扶起幽魅,大红色的罗裙一掠,消失在这破落的宅子里。
那些飘飞的叶儿就像一只只破茧而出的蝴蝶,虽然美丽,但是多了几许哀伤,飞越不了沧海的哀伤。
许久过后,漫天飞舞的叶子缓缓落下,两个白衣若雪的少年男女走向莫长离。
俊逸无双的脸庞,儒雅出尘的步伐。夏雪寒蹲在了莫长离的身边,轻轻的扶起他,一股雄浑的真气渡到了莫长离身上。本来已经命悬一线的莫长离脸上恢复了几分血色,蠕动干裂的嘴唇,道:“多谢大侠仗义相助,莫长离不胜感激!”
夏雪寒扶莫长离站了起来,道:“路见不平本是我辈本分,莫大侠言重了。”
莫长离虽然眼睛失明,但是耳朵却是灵敏无比,当时就听出来夏雪寒只是一个少年侠士,细细思索之下,那双瘦如枯柴的手握住了夏雪寒的手腕,问道:“少侠年纪轻轻,一生武功却是震古烁今,老朽佩服,还未请教?”
“夏雪寒。”他微微一笑,手腕翻动间,挣开了被莫长离扣住的脉门。
莫长离脸上露出古怪的神色,惊得后退了几步,扶着柱子站定了,才道:“原来是琅琊王,不知劳费心力救下一个糟老头子,有何目的?”
“雪寒自问不是良善之人,但也做不到见死不救,雪寒深知与蜀中四君子颇有嫌隙,今日权当结下一份善缘吧!莫大侠可还能回到贵府,要雪寒相送么?”夏雪寒的身上流露出身为王者的豁达,海纳百川,有容乃大。
莫长离沉思良久,拱手道:“不劳琅琊王费心,老朽自行离去。今日琅琊王为救我这个糟老头子,不惜与碧落黄泉为敌,这份恩情,老头子我记下了!”对着夏雪寒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摸了一根竹棍,摸索着离开了这里。
待莫长离走远了,夏雪寒一声轻啸,不多时,十个紫衣蒙面人来到他的身前,拱手道:“公子有何吩咐?”
“给我查清楚三件事:一,杀死公输绝的人;二、苏园的主人;三、碧落黄泉的雇主。”夏雪寒冷冷的道。
“是,公子!”紫影闪动,十个人瞬间消失。
“素来听闻雪寒公子紫羽卫遍布天下,今日一见,方知此言非虚!”南梦影轻笑道。
夏雪寒也不避讳,回首道:“虽然于这功名并没有多少兴趣,但是有了些助臂,行走天下总归会方便一些。”
“听闻益州有一座兰雪峰,月照清晖冷,晓风伴日升,乃蜀地第一秀峰,女子邀请雪寒公子今夜同赏月,不知可否赏脸?”南梦影学着弄影的语气,笑问道。
南梦影天香国色,不似弄影的魅,不似凤栖梧的冷,也不似慕雨涵的纯,没有一个绝世丽人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她的清新洒脱让人心下立生好感。
“美人相邀,敢不从命!”夏雪寒俊逸的脸庞不惹一丝尘埃。
萧凡的俊美太过高贵,让人不敢接近;谢宇臣的俊美太过清雅,让人不敢轻扰;叶千羽的俊美太过缥缈,让人遥不可及;夏朗的俊美太过深沉,让人看不透彻;孤岚的俊美太过肃杀,让人不敢靠近。唯有夏雪寒,只站在面前,就让人如沐春风,倾心相交。
***
占峰亭中,两个人静静坐了一夜,看天上星光闪耀,看山间云彩沉浮。南梦影容色倾城,才智盖国,绝世的武功天下莫及,不羁的性格举世无双。此时,她却像一个女孩,静静靠在夏雪寒肩上,轻轻唱道:“瞻彼淇奥,绿竹依依,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夏雪寒轻轻一笑,道:“母妃告诉我,这首《淇奥》可是不能轻易为他人吟诵的。”
南梦影扳了一下夏雪寒的胳膊,好让自己枕得舒服一,满不在乎的:“你可不要想太多了,我只是想要唱着曲子睡觉呢!”夏雪寒皱着眉头看了她一眼,这个女人,果然不羁得让人脸红,不禁往旁边挪了挪。
谁知道南梦影一把把他拖过来,两只胳膊缠上了夏雪寒的手臂,眯着眼睛,嘟囔道:“哎哟,你一个大男人扭扭捏捏干什么嘛,不要动,让我枕一下又怎么了?”
这个来历不明的女孩,和她在一起这一个月,有时被她刁难的无言以对,有时被她气得哭笑不得,有时候又感觉她孤单无助,但更多的时候看到的是她的英姿飒爽,洒脱不羁。
“不想让你走进我的世界,不是我不喜欢,我只是害怕你走进了,我就不想你再走出去。”夏雪寒替她撩起一缕挡住眼帘的秀发,用微不可闻的声音道。
或许她听到了,或许她感觉到了,嘴角的笑颜让这夜空都变得温暖起来。
“人生最遗憾的,莫过于,轻易地放弃了不该放弃的,固执地坚持了不该坚持的。”南梦影靠在他的肩上,甜甜的睡去。
白衣依偎在一个古亭,任流年如水流淌,恒静无声,恒暖如初。
瞻彼淇奥,绿竹依依,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诗经·淇奥》里诉了一个女子形容所爱的男子如同美玉雕琢一般,温润无瑕。
天渐渐破晓,大地朦朦胧胧的,如同笼罩着银灰色的轻纱。这时,万籁惧寂,突然有了第一声鸟叫,划破了这寂静。一会儿,东方天际浮起一片鱼肚白,大地也渐渐地光亮了起来。
一轮火红的太阳越出地平线,光华普照九州,也映红了南梦影那娇俏的侧脸。
夏雪寒看着那刺眼的光芒,淡淡的道:“我不想成为太阳,虽然尊崇,但是太耀眼,太孤独了,我宁可成为一颗星星,不会孤寂。”
“可是太阳一出来,就会抹灭星星和月亮的光芒啊!”南梦影懒懒的道,不知是清醒还是梦呓。
太阳已经湮灭了西天皓月仅有的一光华,辽阔的天空,只有那光芒万丈的太阳,在它强盛的时候,天空中仅有的云彩也不敢靠近。
南梦影醒了过来,慵懒的伸了一个懒腰,曼妙的身姿在阳光下如同九天神女一般。“这一个月看似碌碌无为,若是被你的对头知道你暗地里做了这么多事,他恐怕会气得吐血吧!”南梦影依旧巧笑嫣然。
“你都知道了?”夏雪寒心中一警,这个看似放荡不羁的女孩竟然……
南梦影一边摆弄自己的头发一边道:“我现在真的为你的对头感到悲哀,你就是那种为敌人设了一个陷阱敌人还很乐意往里面跳的人。”
夏雪寒叹了口气,道:“太子将来登基必然容不得我,我纵然无心天下,但是总得为身边的人性命做打算!”
南梦影身形一晃,已经掠出几丈外,挥了挥手笑道:“本姐也该离开了,若是将来天下没有你容身的地方,我给你一个天下,算是还你昨晚借我肩膀的恩情了!”身影消失在茫茫山野间。
她离去,如她来时一般……
夏雪寒抬手遮住那耀眼刺目的阳光,喃喃道:“我也该回去了啊,这场游戏现在真正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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