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忽然有人大喝了一声,其声音之大,跟凭空打了个霹雳不相上下,将辛太医吓得一哆嗦,那手也就挥不下去了。
扭头看时,呼喝之人居然就是跟着阮公公一道过来的溜肩小太监。想不到他个头不大声音着实不小。
更让辛太医呼吸为之一滞的是,阮公公和马御医居然施施然就在后面。
这两位不是已经走了,到马御医的科房去了么?怎的又回来了。
那小太监喝了一声之后,便恢复人畜无害的模样,垂手站在了阮公公身后。洪医士瞄了瞄那微微躬着的身躯,十分怀疑这位除了嗓门大,是不是还很能打。
“阮、阮公公。”辛太医终于从喉咙里憋了一句称呼出来。
可惜阮公公连眼角都懒得扫他一眼,而是热情地冲洪医士去了。
“哎呀,咱家来迟了!”阮公公夸张地扶住洪医士的肩膀,从头到脚仔细查看着:“有没有打着,可受了伤?”
苗良国做旁边捂着高高肿起的腮帮子,唔唔连声,希望也能引起阮公公的关注。真正挨打的在这儿呢!
如今他也想明白了,辛太医铁定完蛋,自己挨了这一巴掌,说不定是好事儿,成为受害者,总能划清界限了。
可惜阮公公的注意力完全在洪医士身上,实在没找到任何受伤的迹象,便顺手给洪医士掸了掸肩膀上的灰尘,笑道:“你还要跟着咱家回宫去面圣,若是有了什么差池,可就不好交待了。”
面圣?!那岂不就是要去见皇上?
辛太医登时惊叫起来:“什么?这小子还要进宫去?他有什么了不起的,皇上要见他?”
不得不说,今日连番冲击,辛太医如今的状态,跟神志不清也相差不远了,几乎就是凭着本能在说话行事。
阮公公的脸色一分一分冷下来,脖颈缓缓地一寸一寸转过来,将脸扭向辛太医,声音尖砺,听起来宛如铁器摩擦,令人十分不舒服:“皇上要见什么人,难不成要你辛大人指点?”
这句话字数不多,却是极缓慢说出来的,辛大人三字说得格外刺耳些,简直是字字诛心!
辛太医也发现自己说错了话,被阮公公质问得满脸虚汗,顺着发角一滴滴落在地上,眼前金星乱晃,终于摇摆着瘫倒在地,随即连脑袋也栽了下去,却是晕倒了。
说话间,也有不少太医围了过来。
太医院里头,最不缺的,就是太医了。
只是虽然有许多太医在场,却并没有人过去将辛太医扶起来看看,倒有不少人偷偷退后了几步,离这是非之地远些。
阮公公更是对地上那摊肥肉懒得多看一眼,对洪医士笑道:“咱们快些走吧,皇上如今正在御书房,赶在午膳前晋见才好。不然等皇上用了膳,再歇个晌觉,那要等的时辰可就长了。”话间透着不动声色的亲近和体贴。
洪医士自然不敢怠慢。皇上召见御医、太医都是常事,除了例行的平安脉,若是有医药相关的事项,都是找太医过去询问。相反,像院正、院判这样的人,其实主要是主持太医院的运作,医药方面的事情倒是不找他们的。
而医士在太医院属于低级职阶,除了偶尔跟着太医同去之外,基本上没有单独面圣的机会,更何况是被皇上指名召见。
眼看洪医士跟着公公们去了,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半晌,才有相熟胆大的上前,跟马御医询问。
马御医此时显然心情极好,满面笑容,满嘴大牙露在外头,连长长的马脸都显得没那么长了,笑道:“前几日曹院判给洪医士委了个差事,让他过去给小林神医帮忙。如今差事办完了,皇上大抵是要知道详情,故此找洪医士过去问问罢了。”
这下子引起的疑问更多了,什么差事这么重要皇上都要问起?若真的如此重要,为何只委了小小的医士过去帮忙?是不是这差事还有下文?后头有没有能像洪医士一般帮得上忙的地方?
既然马御医肯答疑,大家也不客气,登时一下子围上前去,你一言我一语且是说得热闹。
苗良国站在圈子外围,只觉得嘴里发苦,心里更苦。千不该万不该,那日小林神医过来,怎的就正好在辛太医屋里说话?结果顺着辛太医,踩了曹院判,推了好差事。这下好了,什么也没捞到就算了,还沾边儿挨了个大耳刮!
辛太医还晕在地上,苗良国恶狠狠地偷偷在他肥乎乎的屁股上踢了两脚,转头自去了。
当然最终辛太医还是被几个吏目扶了起来,灌了几口醒神的药汁之后送回家去。只是自此就称病,也不知真病假病,反正没有再在太医院露过面。至于其后因狂悖糊涂、不敬上司、凌虐下属、言语失仪等罪名被褫夺职位、追俸五年,连辛家一族都被他拖累得名声不佳,这些却是后话了。
曹院判和马御医的成功翻身,其后几日,太医院众人将前因后果议论来议论去,渐渐发现了端倪——这事儿跟那位被称作小林神医的年轻医者林辉脱不了干系!
虽说曹马二人自家守口如瓶,但他们被赐哑酒,据说就是因得罪了小林神医而起。后来峰回路转,竟然弄到了解药。皇上显然对此也是默许的,还派人过来要所谓的方子,其实不过是将态度明朗化罢了。
而跟着马御医的洪医士因为给小林神医当了回助手,就得了面君的机会,从御前回来,更是立马升任了太医。这样的捷径,简直是令人羡慕嫉妒恨的样板!
林林总总,若说小林神医在里头没牵扯,真是小孩儿都不信!
再加上最近以日渐明朗的皇上背上生痈的说法,有点儿脑子的,略一推论,便得出了结果:小林神医极得圣眷,很可能会成为皇上御用的医者。
大家追根朔源,小林神医乃是四皇子东靖王发掘出来的,而贾太医素来跟东靖王府走得近。一下子,连贾太医都炙手可热起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