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叫嚣催促着杀掉大理使臣的大臣,却未必是出于愤恨和维护本国尊严,肚里只怕打着另外的算盘,就盼着大理国愤恨和有兴兵理由下对宋悍然开战并就势吞并掉宋王朝。
这期间,他们可以运用手中的权力和官场关系网积极搞大操作、微操作,出卖宋国,加速宋王朝灭亡,助大理国更轻松的达到战略目的,以此大功向大理国邀功示好......还是那句话,无非是换个主子效忠而已,当大理的臣子可比当北方蛮子的奴才官强多了。大理国信佛,仁慈,而且汉文明程度更高,更崇拜和认可汉家文化......摇身一变又能威风体面荣华富贵下去。
轻松投降,宋王朝被大理王朝取代了,这里面含的好处可是太多太多了。
首先,再不用担忧北方野人杀来统治了中国。
吞并了宋国的大理国决不是虚弱的辽国或人口太少国太穷的金国能征服的。
其次,宋官僚们最爱的酒色肉食美味蜀锦华服.....风流放荡,一切就自动都有了,又可以诗词酒色尽情放浪快活了,我辈能臣名流以诗词华章才华轻轻松松就能折服得西南蛮夷们傻眼心服膜拜......那多荣耀体面,会多么和优雅尊贵快活.......什么?你说大理国不稀的要我辈,不收我辈为官可怎么办?那不可能。宋国这么大,任何异族侵吞了中原,想统治稳这里就必须用我辈当官......
就在宋群臣的各怀心思中,何栗想趁机问罪搞掉高俅的心思就白费了。
在这个时候,没人真在乎把高俅怎样。赵佶不肯承认是自己错了,也就等于并不肯真问罪高俅。否则一问,就等于是追究到他这个皇帝瞎决策上。等宋国被大理侵占了,高俅这样的最卑劣典型无才无德奸佞小人废物自然而然就完蛋了,会死得很惨,何须现在顶着皇帝的逆鳞参他.....
而蔡京、童贯,这种只能绑着宋政权才有权势富贵好日子过的大人物,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趁机把高俅的军权夺了把高俅打下去。
叛国的军队是因为害怕小人高俅管到害到自己头上才愤然恨然叛国走的。但京城的两衙步军中却也有太多人是跟着高俅混富贵饭吃的,尤其是殿前司和步军司的得势将领是如此。
此时把高俅弄下去,就等于是断了这些将领和官兵的靠山。这些人怕也是会闹起来。
朝廷把马军司的兵得罪狠了,又把追随高俅的惹怒了,那可真叫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了,两种心思的两边军队都会痛恨朝廷瞎搞,其祸更大更险,闹成全军皆反,那就真得立马完蛋了。
现在,大宋朝廷内部再经不得一点动乱。高俅还有用,还不能现在就弄倒他.......
赫赫有名的历史老贼就是老贼,迅速想得周全就不是何栗能比的。何栗在此刻此事件上显得幼稚冲动了,其实也是政治和官术心机能力上皆不行,差了老贼蔡京童贯张邦昌不少。而且连正陷入倒霉慌张中的高俅也没斗得过。高俅比他反应快,只抢先说话就轻易瓦解了他的攻势。
高俅一直在防着何栗趁机干掉他呢,瘫跪在那时,人如死了一样,脑子却没闲着......
就在宋朝廷群情激愤中,大理使臣很快来了。
赵佶瞅着这个黑乎乎的丑家伙那大模大样拽拽而来,心中越发愤恨:可恶的狗东西,你肆意杀我禁军帮助曹家余孽出城的事,朕还没和你算账呢,你竟然还敢不知死的对朕摆谱耍横......
还没等大理使臣对赵佶完成外交礼节性程序呢,大臣们就迫不及待几乎一齐扑压上来开始群体围攻斥责喝问发难了,一个个的状如逼入穷巷的红眼疯狗,都在为了自己的心思竭尽嘴威能。
大理使臣显然不知道宋镇国大军又大规模叛国投了西南的事。
他被这群疯狗七嘴八舌乱糟糟的斥责,一时间给搞蒙了:你们这一个个的义愤填膺、正气浩然、理直气壮。理所当然,文采斐然.......嗯嗯,全都输红了眼会被宰了下锅的斗鸡一样骂我骂我国卑劣无耻声讨我国不义,你们特么的到底说的是什么事?你们在发的什么疯癫?得鸡瘟了?
他转眼瞅见高高的宝座上的赵佶是一脸的愤恨又解恨的复杂神色,属于也在大恨他,恨不能立马杀了他剁成肉泥,同时又为群臣如此愤怒齐心(忠君爱国)辱骂声讨他而欣慰痛快着。
他其实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是面上在做着伪装欺骗。
宋军又一大批主力叛国归了大理,这本就是西府赵王早计划好的事,只是此期发动了而已。
眼见宋国满朝统治者全都是如此自己错了却只怪别人的那种老习惯老传统的不知死样,他索性趁势连对宋皇的觐见礼节都省了不做了,施施然转身面对着左右两班的文武大臣扫视来扫视去,欣赏着这些当代最有文化最有才华的儒教政治小丑们的处心积虑争相纵情精彩卖嘴表演......
他听着一篇篇声讨华章一样的斥责,看着一个个的激动唾沫四溅......心中鄙夷不已。
你们是大权在握最体面的一国要员呐,在朝堂上泼妇骂街一样骂人算特么什么本事?
你们不用你们最擅长的耍权挥爪牙收拾我,愤恨冲动一齐冲上来打我群殴我,敢把我打伤甚至当场打死,也算你们特么的有胆有血性有种是个男人.......一群废物!自诩才智儒雅礼仪上邦风度,实际连特么市井泼妇无赖都不如。你们不国灭身死,那么请问谁才该那样惨死.....
一群只配活埋了肥地的玩艺.....
不过,这可比听群口相声、看小品表演有意思多了。至少至少这帮戏子的身份够高.....
这帮狗东西的嘴上功夫也确实了得!
同时,大理使臣也有些疑惑:这些狗东西怎么突然这么不顾私利退路的敢骂敢得罪我了?
难道这些狗东西是看懂了想明白了西南是不会要他们的,所以死心了就转为愤恨针对?
使臣欣赏着表演,默默观察着群丑,然后发现了些什么,很快就懂了。
这帮狗东西仍然是只顾私利出路不顾宋国存亡,只是聪明灵活的换了个方式而已。
他们中绝大多数人只怕阴谋是想送给大理国开战的借口,让,不,是助大理国能轻易吞并宋国,然后,大理国出于各种原因不得不用这些人为官继续统治中国。宋皇倒霉了,但他们这些宋大臣却获得了新生又能荣华富贵风流了。
他们不怕得罪他这个使节。
大理属于文明落后的西南蛮夷,想统治地盘太大、人口太多而且文明博大精深的中国就必须先得依赖他们这些投降派宋大臣才能迅速稳定占领,这种政治需求和形成的大势不是区区一个使臣能挡得住的,得罪也就得罪了,不会影响他们这些宋大臣当大理国的官继续威风体面享受。
再说了,这不还有各为其主的最好理由在嘛。
我骂你大理使臣,我就得罪你这个使节了,那是我为了宋国应该做的事,正体现着我的忠臣义士气节,反而能赢得你大理国的尊重甚至信任,甚至能成为历史佳话.....我又没真弄死你,没伤你一根毫毛,各为其主只声讨辱骂了你,这算什么仇恨?大理想统治中国就得有那个气量.......
这帮狗东西真是算计得绝了!真不愧是最无耻聪明最会卖国求荣的儒官大才.......
大理使臣看懂了,想透了,肚里啧啧稀奇,嘴角不禁露出更不屑的表情。
既然满朝宋大臣算计得这么精妙得意表演得这么精彩到位这么有干劲,喋喋不休简直不知疲倦,使臣干脆施施然背起了手悠然好好欣赏这场历史性群丑大戏闹剧。
说下去,尽情表演下去。
谁说的妙,演的最好,说不定我会为你鼓掌喝彩赞美认可你几句。
有种有干劲,你们就一直骂下去演下去,某很想看看你们到底能坚持多久到底多有潜力。
宋大臣们看到大理使节竟然悠哉背起了手一副看好戏的样子,这下子是真愤怒了,儒教官那颗最虚荣的心最傲娇敏感的自尊受伤了,喝骂谴责得更激动更狠了。连沉稳的万年老二右相张邦昌都忍不住发了声,怒声责问:“大理使节,你难道一点不为大理的无耻行径感到羞愧吗?”
高俅是自知大理国是决不会收留他享受权势富贵的,所以是真不怕得罪大理国,更不怕得罪狠了这个大理使节,这时候又要抓紧机会表现出对大宋的忠贞对宋皇的忠诚,紧跟着表明坚定立场,也发声了,“大理使臣,你难道连何谓羞耻都不知?你,竟然连羞耻心都没有?”
群臣一听张高二权臣也如此表态,宝座上的皇帝对张高的表现满脸满意,而大理使节却面不改色,或许是脸太黑了看不出变色,但那姿态仍然是悠哉悠哉那么可恨该死,他们顿时如打了激素的斗鸡一样疯狂跟着直接大骂使臣无耻到竟然不知羞耻为何物。
国家间的外交大事,骂战进行到赤裸裸的人身攻击程度了,宋君臣以为这下子这个黑丑的使臣会心生愤然会激动的开始反驳了,再也悠哉装逼不下去了吧?
不料,使臣竟然如没有感情一样,仍然无悲无喜更没有愤然冲动,仍是静静的背着手施施然看好戏的样子,若说有什么变化,那就是使臣的眼睛更亮了,嘴角的嘲弄意味更明显了,整个人的神色气质似乎更轻松更快活自在了。
厚颜无耻!
有恃无恐!
荒野蛮夷!
..............
满朝宋君臣心里翻涌着诸如此类的无数鄙薄轻蔑评价咒骂,大大感到了自己的文明优越感,众臣情绪不禁越发亢奋,嘴更有劲了,辱骂声讨得更激烈也更粗俗污秽没了下限,但大理使臣仍然是那副狂风卷山岗,我自岿然不动,你能奈我何的架式,越发是津津有味看戏的悠然轻松。
在这种情况下,儒教大才宋大臣即便是嘴炮无敌嘴功无限,这么长时间持续骂下去,他们也嘴累了,嗓子冒烟开始受不了了,神也疲了,肺狂喊得也缺氧了,脑子阵阵发空发蒙,身子也抽得虚弱发软......头晕目眩,能混到朝臣本就年纪都不年轻了,不少老朽,骂战坚持不下去了,再骂下去,被骂的啥事也没有,甚至一副神清气爽格外有精神,骂人的反而会把自己骂倒了一片......
还有,这种戏码是应该有骂有驳,有唱有合,有攻有守,相互较量,这才正常。老是宋大臣自己在骂,只是单方面的表演,被骂的人就象石头雕像一样无动于衷,没有互动这就没意思了。
再这么单方面谩骂撒泼进行下去,那就是自己出丑了,毕竟是政治人物,不是市井泼皮泼妇小人物那样可以当众赤裸裸的真不要脸了。一个个的,或快或慢的,都讪讪住了嘴.......
鸡窝猪窝朝堂终于恢复了安静。
高俅却不放过眼前这个积极表现以便讨得皇帝欢心与宽恕的机会。
他横眉立目愤怒之极大喝:“使臣,你国为何一再蛊惑走我国大军?莫非你西南撮尔小邦想蛇吞象侵吞我大宋?你大理小国真敢和我大宋开战不成?”
众丑闭嘴,没戏看了,使臣无聊地慢慢转身看向单独跳出来表演的高俅,却仍然不吱声。
高俅更怒,一副对大宋对宋皇赤胆忠心铁骨铮铮勇担大事的架式,须发戟张再次大喝:“我大宋尚有三千万之众,两千多万的成年汉子,我朝挥手间就能汇聚起几百万凶强大军,凶野傲慢的辽国尚且不是我朝的对手,被我朝一再打得惨败求饶,你大理一隅蛮夷之国也配挑战我朝?”
使臣眼见高俅越演越入戏的来劲了,他不禁一乐笑出声来,终于说话了。
“某来了就被你们疯狗一样疯狂围攻谩骂。某听了半天才从乱哄哄中多少听明白了点到底为了啥事你们这么疯癫出丑不顾你们一向自诩的文明礼仪天朝上国形象。”
“你们演得真精彩,说得真特么有道理。某却只想问一句,这特么关我和我国屁事呀?”
“还是那句话,我和我大理国真没有诱惑扇动宋军投我国,更没有逼迫。是你们自己把军队逼得叛国投奔我国求活,你们却还在理直气壮怪别人不对。你,你们想要某说什么?”
使臣不顾礼仪体统的说粗野脏话,但,从皇帝赵佶到下面的众大臣被使臣如此随意笑问得都无不尴尬无比。
是啊,无论怎么自我麻醉怎么自欺欺人,都难掩是宋国自己肆意瞎搞逼走了军队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