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善蕴是在次日中午才知道燕三爷的事的。
“中午时皇上、皇后亲自到了燕家去抚恤,现在燕家应该到处都是人了。”苏子昭下衙回来后对苏善蕴和冯氏说,神情中满是惋惜。
苏善蕴一听便伤心地哭了起来。
怎么好好的一个人转瞬间就没了呢?
她的脑海里顿时浮现出燕三爷那高大挺拔的身影和他那似笑非笑却又充满亲和力的笑容,她时常觉得他是一个极具文人气息的边缘人,纯粹且美好,对世间事又是那样的超然淡漠,若能遇到一位解他风情的女子那他一定会过得十分幸福的。可她怎么也没想到这样的一个人会这么轻易地死去。
难道这就是他冥冥中的命么?
但她不是很信命的人,她知道还有比命运更强大的东西存在,虽然那东西很少人能意识到。
她忽然想起三爷问她读过什么书时脸上那关切的笑容,还有她在燕府做客期间和他碰面时他的礼貌的问候。
那个男子,他的幸福生活还没有开始呢。
实在是可惜了。
二爷也一定很伤心吧?
那是肯定的。
她一想到二爷会很伤心,她就特别难过,哭得也就更厉害了。
这是让苏子昭和冯氏始料不及的。他们没想到她会对燕家的人有这么深的感情。
“唉,这是意外,不是人能预料的,你节哀顺变罢。”苏子昭忙说。
直到苏善蕴的整条手绢都沾满了泪水后苏善蕴忽然做了个决定,于是她忙站起来说:“我想去燕府看看,陆夫人肯定在难过中,我想去看看她。”
这一半是实话,另一半的用意她没有说——她想见见二爷,她知道此刻的二爷是脆弱的,她想静静地陪在他的身边。
苏子昭点了点头说:“实在我们应该去看一看的,说起来我们也算沾得上一点亲戚的边了。”于是他进去换了套衣服,和苏善蕴一起去了燕府。
在去的路上时苏善蕴还是忍不住直掉泪,哀悼那戛然而止的年轻生命。
三爷也才二十四出头,正处在男子最好的年华呢。
她又不由得想起前世在二十三岁时就死了的自己,她感觉自己的死都没有他这般令人惋惜,毕竟她当时是病入膏盲了的,而他却是这般的身强体健。
前段时间三爷被罚跪祖堂的事又顿时在她的脑海中闪现,那时是不是就隐隐地有了预示?
一种窒息般的难过便紧紧地围绕着她,使她全身都不由得一阵发冷。
才进得燕府苏善蕴便听到了呼天唤地般的哭声,府内到处都是人,由于丫鬟和下人们都认识苏善蕴,所以他们立即领着她和苏子昭往灵堂那边走去。
灵堂里也全是人。
苏子昭和苏善蕴便只好站在了外围处,等着里面的人出来一拨后再进去。
里面有男女的哭声,也有佛家子弟的念经声,气氛肃穆且忧伤,苏善蕴又不自觉地流眼泪。
透过人群的缝隙苏善蕴看到了一身白布衣的燕锦暄。
他的神色看起来虽然很镇静,但他的眼睛是红着的。他的身子在微微地颤抖着,仿佛在竭力地控制着内心汹涌的感情。
由于伤心和睡眠不足,他的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但紧抿着的嘴角边依然透出一贯的坚毅。
这是一个意志力超强的人,他虽然很伤心,但并没有被压倒。
他站在那里,静默地看着人来人往,身影显得如此的孤单。
顿时,她有一股冲动,她想冲过人群一把将他抱着,什么也不说,只把他紧紧地抱着。她知道这是他现时最需要的,可她直到自己不能够那样做,那是不被允许的,至少在现阶段不被允许。
于是她就这么定定地看着他,入迷地看着他,仿佛要将他深深地映入自己的脑海中一样。
人群终于出来了一拨,这下轮到她和二叔进去了。
当她看到那红色的灵柩时她又忍不住哭了起来,不过很快便有两名妇女过来将她扶起,带着她退到了一侧。
苏子昭则在另一侧和燕赟培说着话。
有熟悉的气息朝她靠近,她抬头一看——是燕锦暄。
“二爷。”她低头朝他行礼。
为防他看到自己的眼泪,行完礼后她依然低垂着头。
“善蕴,过来。”燕锦暄轻声地说,转身往侧边的小门口走去,苏善蕴便紧跟着走了出去。
走到后院无人处时燕锦暄停住了脚步,望着苏善蕴说:“善蕴,可以留下来多住几天么?我想我娘亲需要人安抚一下。”
“可以,就算您不开口我也会主动留下来的,我不能留您一个人独自忧伤。”苏善蕴眼神热烈地望着他说。
燕锦暄望着她,眼里渐渐有光芒闪烁,那是夹着欣慰和喜悦的光,他一把将她搂进怀中,快速地在她的脸上一吻。
“谢谢你!我就知道你会这么做的,你是个解怜爱的女子。那么留下来吧,不过这几天对你来说也许是恐怖的,但愿不会给你造成心理压力。”
“不怕的,关于生离死别的种种谁都逃避不了的。”苏善蕴伸手回抱着他说。
“那就好,那就好。”燕锦暄说,又亲了她的脸一下。
抱着她时他感觉心里安定了许多。
呵,原来我一直想要的便是这个,我毕生所求的便是将这个温情的小人儿紧紧地抱在两臂里,彼此感知着,彼此温暖着。在抱着她时他很清楚,这将会是他此生唯一需要执着的事。
为了这个,他是愿意拿一切来交换的。
有声音由远而近,他迅速地和她分开了,同时用眼神示意她从另一侧的过道走。
她照做了。
他则大踏步地回了灵堂。
苏善蕴绕过左侧的屋子去找她的二叔。
“好吧,既然你有心留下来那就留下来吧,不过我当然是得今天就回去的。”苏子昭说。
于是苏善蕴将他送出了大门口,然后和宋嬷嬷去了陆夫人的房间。
陆夫人从昨天开始便病了,眼下正躺在床上。
与其说是身体的病,倒不如说是心病,是三爷的忽然离去将她击垮了。
苏善蕴走过来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
用语言来安慰人并不是苏善蕴的强项,但是她懂得如何通过眼神、行动来安抚一个伤心的人。
当陆夫人睁眼看到苏善蕴那充满关怀的眼光时幽暗凄凉的内心里才终于感觉到了一丝丝阳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