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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叶一品来时的喜色全然不见,脸上的得意也一扫而空。
他绷着脸,横眼瞪视香菜,鼻孔朝天冷哼一声,显得很是目中无人。
“林掌柜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说我叶家厂子出来的衣服有毒不成?”叶一品笑了一声,倏尔对香菜怒目而视,愤声质问,“林掌柜,你这么诋毁我叶家,到底是何居心!?”
“诋毁?”香菜唇角一勾,露出一抹讥笑,散漫而又慵懒的说道,“还用得着我诋毁么,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叶一品心中的怒火腾的一下窜上来,似要从他恼红的脸皮底下喷薄出来。触怒他的,并非香菜那番讳莫如深的话语,而是她那漫不经心、视他若无物的态度,总让他觉得自己跟她比起来,低人一等。
他浑身一凛,好似猛然间醒悟,不着痕迹的往茶水间的珠帘外瞥了一眼。
只见他眼角的余光触及的那处,有一道鬼祟的人影。那人手持纸笔,不停的在小本子上记录着什么。
香菜了然于心,暗道叶一品此次来的目的不只是为当面嘲讽她与老渠,也是给他们下套来的。
香菜给老渠睇了一眼。
老渠心领神会,声如洪钟得对茶水间珠帘外的那人说:
“外面的朋友,你是哪家的记者,既然来了,就请里面坐吧!”
叶一品的表情变化多端,十分精彩。
躲在门口的那名记者是他安排的,被老渠发现了那记者的踪迹后,叶一品心虚了一阵,很快懊丧自己是不是哪里疏忽,让老渠有所察觉,继而又是一脸忿忿之色,算是恼羞成怒……最后又强作镇定,若无其事的装作不认得进到茶水间里来的那名记者。
那记者头顶开珠帘,战战兢兢露出个脑袋来,然后小心翼翼的将整个身子探进来。
他看了一眼叶一品,充满不安与惶惑的目光似乎在征询对方的意思,可发现叶一品压根儿没有朝他这儿看,想了想后,小步走进来,却不敢太过近前。
这记者年纪不大,憨厚老实中透着一股子活泼和精明劲儿。他既会写字,那也算是个文化人,有点内涵的人打扮起来跟某些一身铜臭的人确实不同,挺让人耳目一新的。
他进来后,也不说话,就站在叶一品侧后方,有点不知所措。
老渠打量了他一眼,问:“你是哪家报社的记者,叫什么名字?”
年轻的记者想也不想,顺口答道:“新城日报的,我叫文迪。”
话一出口,他登时感觉到一股包含着怒意的凌厉杀气自他侧前方传来,他抬头斜眼一瞄,对上叶一品杀人的目光,这才猛然间意识到自己是多么愚蠢。
他低下头,咬住舌头,当下好一阵懊恼。他怎么就自报家门了呢,这不是找shi的节奏么!
他这下算是得罪了大人物,万一对方寻他报复,那他以后在新城日报如何混的下去?
糊涂,简直糊涂!
让他意外的是,老渠对他的态度,与他想象中的很是不同——他原本以为这些人都是吃人的老虎……
老渠指着旁边一个空座,对文迪道:“小文啊,来了就请坐吧。”
文迪有些受宠若惊,抬头一看,却是老渠那张和善慈祥的面容入他眼中,和某人给他的感觉大为不同。
他瞥了一眼叶一品,有些大摇大摆的入座了。
老渠不咸不淡的看了一眼仍杵那儿的叶一品,懒得搭理似的说:“叶老板,你也坐吧!”
老渠那口气,让叶一品很是不舒服。
他很不想按老渠说的做,但也总不能一直杵这儿,看别人舒坦吧。他负气找了个座儿坐下。
他屁股还没把凳子捂热呢,就听茶水间的珠帘窸窸窣窣的响动起来。
叶一品抬头一看,立即睁大了眼。
只见三五个打扮雍容华贵的夫人陆续进来。
他就算不认得其他人,也不会不认得带头进来的那位于太太,对方可是国府委员会的于委员长的夫人。
叶一品激动不已,按耐不住,刚坐下又站起来,似乎有点迫不及待的想要博得于太太的青睐,却又害怕自己贸然言行会唐突到对方,一时间局促又无措。
于太太没注意到叶一品,见到香菜后跟见到亲人一般,十分热切。
“哎哟,真在这儿呐。”
“我就说嘛,我的人是不会看错的!”
一时间,茶水间变得热闹许多。
于太太见香菜起身,忙快步赶过去,将她扶坐下。
于太太笑盈盈的眼眸中略带一些怨怪之意,“咱们姐妹之间,就不要那么多礼数了。”见老渠让出位置,她不客气的坐下,“我们姐妹几个就在这附近逛,听陈太太身边的小丫头说你的车往锦绣布行这儿来了,我们就过来瞧瞧——”于太太的目光落到香菜的肚子上,透着一丝关切,“怎么这时候了,还大老远跑过来?”
香菜往叶一品的方向看了一眼,“这不是布行出了点儿事儿吗。”
于太太突然拔高声音,意有所指道:“这又是谁到锦绣布行找麻烦来啦?”
叶一品顿觉尴尬,说话也不是,不说话也不是——这时候他要是说话了,不等于是不打自招,承认了他是来锦绣布行找麻烦的么,但是不说话吧,搞得好像他很没有存在感。
于太太像是才看到他,“哟,这不是叶老板嘛,都说你贵人事忙啊,今儿怎么有空到锦绣布行来啊?”
叶一品像是寻找到一个台阶,顺势而下,“我叶某能劳于太太挂心,实在是三生有幸,三生有幸啊……”
于太太是个有背景的人物,也是个大金主,走哪儿都是前呼后拥的,说她一呼百应都不为过。谁要是能笼络住她,就等于是得到了一批来自上流社会的客户。
见于太太和香菜走的近,叶一品岂能不眼红。
他不禁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从锦绣布行挖走于太太这个大客户。
他斗胆上前,“于太太,诸位太太,我叶家的衣行最近上架了不少新款,几位太太要是有空得话,还请随我移步到我那衣行去,我叶某一定给几位太太送上几套让太太们称心如意的衣裳。”
几位太太都没有打算要起身的意思。
张太太说:“叶老板的好意,我们姐妹就心领了。逛了那么久,都走累了,搁这儿歇一会儿,看看林妹妹,我们就回去了。”
叶一品不死心,“那请几位太太稍作,我这就叫人去我那衣行把衣裳拿来,任由太太们挑选!”
他出去安排去了。
自叶一品出去后,于太太看着香菜,小声说:“他都把生意做到你的地头儿上了,你也不生气啊?”
香菜一副懒得跟叶一品浪费感情的模样,“他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去,我现在没功夫搭理他。”
循着香菜低垂的目光,于太太向她的孕肚看去,点头说道:“也是,你现在主要就是安心养胎,什么都不要操心。”她忍不住问,“那姓叶的怎么找你麻烦了?”
香菜那来龙去脉跟几位太太一说,说到自己去叶家的衣行踩点儿被认出来后遭到轰赶那一段,招来几位太太的调笑和善意的奚落。
一时间,茶水间气氛融洽。
叶一品的再次出现,破坏了气氛不说,他那沾沾自喜的模样,叫人觉得甚是刺眼。
他抱拳向几位太太作了一揖,“让几位太太久等了。”
他手底下的人腿脚蛮快的,不到一刻钟就从叶家最近的衣行里带来了几套旗袍纱裙。
叶一品将旗袍纱裙一一呈现在于太太她们面前,任谁都看得出来,他叫人带来的那几套旗袍纱裙的样式都是锦绣布行里没有的。
明眼人也瞧得出来,他叶一品不只是单纯的想讨几位太太的欢心,还想在几位有身份的太太们面前啪啪的打锦绣布行的脸。
一一扫过叶一品带来的那几套旗袍纱裙,香菜眉梢微微一挑,暗含嘲讽。
叶一品带来的那几套衣裳漂亮是漂亮,但都不适合于太太她们这个年龄段的人穿。
于太太她们穿的戴的,都是锦绣布行为她们专门定制的衣裳和首饰,不管是风格还是颜色,都不一样,而且吻合她们每个人的气质。
不管叶一品带来的衣裳多漂亮,在她们眼中,都是不上档次的大众服饰,根本入不了她们的眼。
陈太太见了那几套旗袍纱裙,倒是眼前一亮,“哟,还挺好看的,我家姑娘穿着一定好看。”
她旁边的王太太搡了她一下,当着叶一品的面,毫不忌讳道:“你没听刚才咱们林妹妹怎么说,他们叶家那衣服上有毒,穿得久了,人会生病的!”
叶一品怒了,当场发作,指着香菜咆哮:“造谣,她纯属是在造谣!我叶家的衣服,怎么可能会有毒呢!”他扯着自己身上的小马甲,信誓旦旦道,“我自己穿的就是我们叶家厂子里出来的衣裳!要真像他说的那样,我叶家的衣服有毒,我们自己还敢穿吗!”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听叶一品振振有词,于太太她们都觉得方才香菜那一面之词有些不可信,但又觉得香菜不像是那种毫无根据就造谣生事的人。
于是,于太太不解的问:“妹妹,这到底怎么回事?”
“姐姐们请看——”
循着香菜的目光,几位太太向叶一品身上的那件黑色的马甲看去。仔细看的话,那黑色的马甲隐隐泛着黑曜石一般的光泽,一看就是用上乘的料子做的。上头还有暗纹。光影交错间,上头的暗纹隐隐可见。
“且不说叶老板穿戴的其它,就他套在长衫外头的这件马甲就是用上等的真丝闪光缎做成的。我敢说在叶家的衣行内,找不出第二件质量和叶老板身上穿的这件一样的马甲。姐姐们要是不信的话,大可以派人去叶家的各个衣行找一找。
叶老板,你这身行头,都是特别定制的吧。不是特别定制的,你敢穿吗?”
见叶一品不服要辩,香菜却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
“我为什么会说叶家的衣服有毒呢,这就要从很多方面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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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于棉纤维和羊毛的储运的一种防腐剂,又可用于印花浆增稠剂,其毒性可致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