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大约是怀孕的关系,香菜有点嗜睡。
她早上起不来,张罗早饭的事情,就由燕松揽下来。
家里毕竟有客人,还有孕妇,在吃食方面,还是不能马虎的。
有不懂的地方,燕松就一个电话打到香港去,请教老太太,所以现在他也算深得老太太的真传。
那天晚上他之所以去钓鱼,就是因为听老太太说女人一般在怀孕期间胃口不好,吃不得太油腻的东西。比起鸡鸭肉,鱼类清鲜可口富含蛋白质和其他营养元素,可视作优选……
燕松正跟老太太煲电话粥,见江映雪熟门熟路的进来,顿时好心情全无。
他总觉得江映雪接近香菜是别有所图,所以对她心生不出好感。
江映雪也知道燕松很排斥她出没这个家。
燕松对她的疏离感几乎都写在了脸上,她要是再看不出这一点,就白在江湖上混了那么多年。
对此,江映雪抱着无所谓的态度。
反正燕松不是这个家的主人,她不必用尽心思讨他的欢心。
江映雪问洪妈,“洪妈,香菜呢?”
洪妈道:“夫人还在休息。”
她将开胃的咸菜交到洪妈手上,正要去楼上时,听燕松说道:
“她昨天睡得很晚,你别去扰她。”
燕松怀疑江映雪的精神有点儿不正常,上次他发现这个女人站在香菜的床边,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香菜的肚子瞧,好像能透视到在香菜肚子里健康发育的宝宝一样。
想想她那眼神,燕松心里就发怵。
江映雪本来因为昨天晚上警察搜百悦门的事儿闹得很不愉快,到现在还有点儿小情绪,见燕松就这么头也不抬的告诫自己,心里窜起一股火气。
她正要跟燕松辩上几句,见一神色紧张不安的老太太拿着一声音滋滋啦啦响的收音机下楼来。
她知道,这是藤家的客人,卓奶奶。
再一看燕松,他对卓奶奶跟对江映雪完全就是不一样的态度。
燕松关心的问:“卓奶奶,怎么了?”
卓奶奶托着手里的收音机,急得满头是汗,“这……这收音机,我听了一晚上,好像……好像被我……搞坏掉了!”
收音机里放的是戏曲,却伴随着滋滋啦啦的响声。
昨天晚上,收音机一直在卓奶奶那儿搁着,她就没有换频道,可昨天晚饭的时候还不是这样,里面没有这么大的杂音。
卓奶奶就在想,是不是昨天晚上自己睡觉前忘记关了,让收音机响了一晚上,结果就搞坏了。
燕松说:“是不是电池没电了?我看看——”
卓奶奶过去,要把收音机递到燕松手里,哪知道她一靠近燕松那个位置,收音机里的杂音声更大了。
就在这时,燕松得神色蓦地一变。
他没有接过卓奶奶递上来的收音机,反而是忽然抓起跟前的电话座机,看了一下电话机的底座。
卓奶奶和江映雪都没有明白过来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
两人莫名其妙的相视一眼,然后又见燕松蹲下身,将手探到桌子底下。不知触碰到了什么东西,燕松的表情倏然一紧,紧接着摸出了一个不足巴掌大的黑匣子。
卓奶奶仍是一脸茫然,但江映雪认出了燕松手里的东西——
那是一个窃听装置!
“那……”卓奶奶正要追问,却见燕松将右手食指竖在唇边,打了个悄声的手势。她立马把所有的疑问吞回到了肚子里。
是窃听装置干扰到了收音机的讯号,要不是燕松反应的快,这个家的人可能都还不知道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藏着这么大的隐患。
燕松开始对这个家进行地毯式的搜索,在藤彦堂的书房和其他隐秘的位置又找到了几个窃听装置。他再也找不到别的窃听装置,仍是不放心,最后训练嗅觉敏锐的亮亮,将安置在其他地方的窃听装置也给找了出来,然后将找出来的窃听装置一并扔在水里销毁。
燕松搞出来的动静把香菜给闹醒了。
她起床一看,燕松和亮亮从家里的各个角落找出来七八个窃听装置,突然觉得这个世界对她充满了恶意。
当然,这只是她夸张的想法。对她充满恶意的,只是生存在这个世界上的一小部分人,老天还是很眷顾她的,帮她很快排除了恶人带来的威胁。
燕松说:“这些窃听装置比较高端,一看就是军用的。这些窃听装置的接受讯号范围,是有限制的,我想窃听我们的人,可能还在附近。”
香菜给翠梧使了个眼色。
翠梧心领神会,无声的退了出去。
“是昨天警察来搜家的时候安装的吧。”香菜琢磨着。
燕松斩钉截铁:“肯定是。昨天晚上吃饭的时候,咱们听收音机,收音机还没有受到窃听装置信号的干扰呢。一定是警察趁着搜家的时候,偷偷把这些东西安装在家里。”
江映雪有些不安,“那现在咱们说话,安不安全?”
燕松看了她一眼,道:“窃听装置应该都已经被我排除了。如果窃听我们的人已经察觉到我们已经发现了,他们肯定会在第一时间撤离——就算我没有把窃听装置全都排除掉,他们可能也已经放弃了窃听的计划——”
只是可能……
那也就是说,他们现在说话,仍然不是安全的。
燕松提醒了江映雪一声,“昨天警察也搜过百悦门,你最好也小心一点——”
江映雪听得出来,他得意思是,警察可能也在百悦门安装的窃听装置。
江映雪有点愤怒,“搞什么,还揪着我们不放了!”她看向香菜,“警察昨天晚上搜家的时候,找到他们想要的东西了吗?”
香菜摇摇头,“没有。”
想起昨晚有惊无险的闹剧,江映雪在心里还是松了一口气的。她庆幸道:“昨天傍晚接到骆冰的电话,还好我有所准备……”
“骆冰给你打电话?”香菜懵了。
在她得印象里,江映雪和骆冰好像不是很熟的样子。
江映雪道:“她本来是要给你打电话的,但是她不知道这个家的电话号码……”
香菜问:“她怎么跟你说?”
“她说她有一个朋友,是心理医生的,以前给藤二爷看过病。好像是因为什么事,闹得不愉快,她去安慰她那朋友时,听她朋友说掌握了藤二爷很多秘密,还有藤二爷的杀人证据……她朋友把藤二爷给举报了,警局那边已经出动了……
还好我机敏,在警察赶来之前叫人把百悦门搜了个遍,在百悦门的后院找到一个车库。车库里停了一辆车,不见二爷常开,还在车里找到一张面具和其他一些东西。我就担心那些就是警察要找的东西,赶紧叫人带着东西把车开了出去!”
香菜大概明白了,停在百悦门后院车库的那辆车就是藤彦堂秘密出行的座驾,车上放的还有他在地下拳场上用的面具,也就是千道归宗的面具。
香菜不禁问:“那面具上有没有划痕?”
江映雪想了想,然后摇头,“没有。”
那也就是说,千道归宗并没有金盆洗手。
一旦让警察知道这一点,必然又要揪着不放。藤彦堂回来后去警局喝茶,这一遭是必不可少的。
“藤二爷杀人的证据又是怎么一回事?”江映雪问。
香菜没有立刻回答她,而是对燕松说:“燕大哥,你去把宁心薅起来吧,让她今天把该办的事儿都给办了。”
燕松明白,香菜这是在打发他走。有些事情,她不想让他知道。
他曾是龙城巡捕房的探长,现在又开了一家侦探社,所做的工作都是与“正义”挂钩的。香菜自然是忌讳在他面前说起藤彦堂杀人的事。
谁都有阴暗的一面。
燕松能够想象的到,藤彦堂手上制造的人命不止一条。
尽管不大情愿,燕松还是对香菜说了声“好”。
他一走,香菜就跟江映雪详说起——
“彦堂杀人,这事说来话长——”香菜叹了口气,“也怪我——我之前离开渠司令蛋糕店,跟我哥去羊城的时候,给渠老板留了几张蛋糕食谱。渠老板手底下有个学徒,比较贪心,想尽快的学会做食谱上的蛋糕做法,向渠老板要求涨工资。
这事儿传到彦堂耳朵里,那天晚上他去蛋糕店要把食谱给要回来,可能跟那学徒一言不合,发了狂躁症,失手将人给……
那食谱是我写的,彦堂把食谱带回家里。有一次不知怎么就被奶奶给翻了出来,照着食谱做了个蛋糕,最后被我给发现了……
那食谱,我也不知道被奶奶搞哪儿去了。”
这件事,一开始香菜只是知道个大概,后来在她的追问下,藤彦堂才道出实情。
香菜又说:“彦堂一直被狂躁症所扰,后来在骆冰的朋友金潇潇那儿治疗——金潇潇有些治疗手段,彦堂不是很认同。渐渐的,他就去得少了。金潇潇对彦堂生了不一样的感情,在治疗期间借着机会与彦堂纠缠,最后彦堂索性就不去了——
彦堂的很多事,金潇潇都知道。
昨天逛街的时候,我碰到金潇潇跟骆冰了,我跟金潇潇闹得有点不愉快,她可能回去后就向警察告发了——”
“这女人怎么这么贱!”江映雪怒不可遏。“她是心理医生,给人看病是不是有记录的?”
她也想到了,金潇潇可能保留着藤彦堂杀人的证据。
“我觉得那个女人的心理已经在一定程度上扭曲了。她明知道骆冰之前对彦堂有意思,还对彦堂动了情,动了情之后,还在骆冰身边一直扮演着好朋友的角色——”
她对这样的人的内心世界,实在理解无能。
江映雪眼中的凶芒一闪而过,“这些事不用你操心,你现在的主要任务就是把胎养好!”
香菜忍着翻白眼的冲动。
她能不操心么,把事情交给江映雪来做,她才是真正的不放心好么!
江映雪行事有些极端,她要是采取极端的手段给金潇潇重重一击,可能会造成反效果。
在香菜看来,这两个女人都有些不正常。两个不正常的女人掐起来,可能会引发一场世纪大战。
香菜虽然有点小期待,想想还是算了吧。她现在就想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过了一会儿,洪妈上来报告,说有人打电话来,指明要找香菜。
香菜去接电话,一听电话那头的声音,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来电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她刚才还跟江映雪说起的那个贱人,金潇潇。
“金潇潇啊,你有什么事吗?”
香菜的态度还算客气。
电话那边响起了一个女人阴冷的笑声。
香菜一阵毛骨悚然,不禁将电话拿离耳边。
金潇潇这是被女鬼附身了,还是自己变成女鬼了?
香菜忍着挂断电话的冲动,耐心得等着金潇潇笑完。
她倒是要看看,金潇潇到底要搞什么鬼。
“昨天晚上,睡得好吗?”
“睡得好极了。”香菜轻笑着,又补了一枪:“你没怀过孕,可能不知道,孕妇是很嗜睡的。”
金潇潇再也笑不出来了,说话的声音变得凄厉又尖锐:
“你别得意!警察虽然没有在你家搜到证据,但是我手上有你男人杀人的证据!”
香菜不急不躁,“就是你给人看病的时候做的那些记录吗?你提供给警方我也不怕,我可以说是你造假啊。”
“造假?”金潇潇像是听到了笑话,“我的记录上可是有病人亲笔签字的,你知道那记录意味着什么吗?那就是你男人的口供,他亲自陈述的杀人口供!”
香菜略微沉默。
金潇潇当她是怕了,不由得意起来,在电话那头笑得越发猖狂。
香菜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那又怎样?”
金潇潇放肆的笑声戛然而止。
香菜继续说:“你不知道华族有句话叫做‘有钱能使鬼推磨’吗?哪怕是你杀了人,我只要愿意花钱保你,你就死不了。你视若珍宝的记录,对于我来说,不过是一张废纸。你想怎样就怎样咯。
这个世界正如同你的内心一样,到处都是阴暗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