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又是一声枪响。
接着第二声枪响后,一部分记者从圣祥酒店落荒逃出。其中有几个醒过神来的记者,又匆忙抄着吃饭的家伙跑回了酒店。
苏青鸿接任沪市商会总会长的记者招待会上突发意外状况,这次事件可是值得上报的好材料,没图就是等于没真相,就算光动一动手里的笔杆子把这次的新闻写得精彩得叫人拍案叫绝,少了佐证之物,就缺少了几分可信度和真实性。
这么想来,抛开吓得腿软得走不动的记者,那些听到枪声后仍留在现场取证的记者是多么的明智啊。
香菜要去圣祥酒店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她可不是抱着凑热闹的心态,真有点担心苏青鸿会出意外。
藤彦堂倒不在乎苏青鸿有没有出事,他把香菜的安危摆在第一位,愣是没有让香菜离开河马西餐厅。他一个人前去打探消息,到了圣祥酒店才发现,就算他跟香菜两个人一块儿过来,也进不到酒店里去。
圣祥酒店被封锁了。
那些反应慢的想要折回酒店的记者,一并被保镖拦在了外面。
不多久,苏青鸿的贴身保镖抱着一个受伤的女人从酒店狂奔出来,身后跟了一大票跟拍的记者。
见状,酒店外的记者一拥而上,抓着相机对着那名保镖怀里的女人一顿猛拍。
江映雪受伤了!
雪白的羊毛薄衫被染红了一大片,看上起触目惊心。
江映雪不省人事,大约是失血过多的原因,脸色白的几乎透明。
苏青鸿着急着把江映雪送到医院救治,一马当先亲自开道,连声招呼着前面的记者把路让出来。
记者后退的同时,还在拿镜头对着昏迷的江映雪,不断的按相机的快门。直到苏青鸿他们上车,这些执著的记者仍追着车跟拍,有的记者已经打到黄包车,跟着苏青鸿的那辆车,一同去往医院。
藤彦堂见情况不对,返回河马西餐厅。
香菜在餐厅,透过落地窗,已经看到了圣祥酒店门口的情形。她亲眼看到苏青鸿身边的一名贴身保镖抱着鲜血淋漓的江映雪从酒店出来。
那个保镖,她见过好几回了。只要是有苏青鸿出现的地方,他一定在。
见藤彦堂回来,她立马迎上去,不安的问:“江映雪怎么会受伤?”
她心中自责不已。江映雪这回受伤,虽然不是她直接造成的,却跟她脱离不了关系——是她让江映雪去给苏青鸿通风报信的。
藤彦堂面色沉肃,眉头紧蹙,轻启微抿的薄唇,低声回道:“现在还不知道具体情况。”他又说,“我先给我大哥打个电话,然后咱们一起去医院。”
香菜点头。
江映雪出事,确实该让荣鞅知道。
藤彦堂用河马西餐厅柜台的电话,将江映雪在圣祥酒店受伤的事报告给了荣鞅,接下来也没多说什么,带着香菜赶往了世和医院。
他们到的时候,江映雪正接受手术。
手术室外,苏青鸿在保镖的陪同下,等待江映雪的手术结果。
香菜见到苏青鸿,没给他好脸。她相信江映雪肯定把话给苏青鸿带到了,然而苏青鸿在明知有危险的情况下仍坚持召开记者会,害江映雪受伤,他一样有份。
藤彦堂与大联盟合力将埋伏在圣祥酒店周围的狙击手一一排除,没想到还会听到枪响,他很是不解,希望苏青鸿能解开他心中的疑惑。
“苏老先生,那些进入到酒店的记者,没有经过严格盘查吗?”他有些不大相信苏青鸿身边的保镖会如此大意的放持枪的记者走进招待会场。
苏青鸿坐在手术室外靠着墙边的长椅上,一脸的懊悔之色,尽管有些话让他难以启齿,他还是不得不将江映雪前后受伤的情形如实的一一道出:“江小姐一直陪同着我,本来记者招待会进行到提问环节,离我不远的一个保镖突然拔出枪来对准我——”
说到此处,他看向身边的保镖。这个保镖就是将受伤的江映雪从圣祥酒店抱出来的人,他黑色的西装上还残留着一片血痕。衣服上的血迹早在来医院的路上就已经干涸,也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苏青鸿接着说,并提到了贴身保镖的名字,“一峰跟我很多年了,对我也很忠心。他见情况不对,眼疾手快,掏出枪来先发制人,把那名保镖给打死了。枪声一响,场面便不受控制了。记者们受到惊吓,乱成一团。然后突然有个人从记者群中向我冲了过来,手里还拿着匕首……”
苏青鸿突然说不下去了,合上双眼掩去了眼中的惭愧与懊悔之色。
其实不用他说,接下来的情况也可想而知,那个人的匕首没有刺到苏青鸿,反而捅到了江映雪身上。
一峰却接着苏青鸿的话,“我朝那个人开了一枪,开枪的时候被惊散的人群撞了一下,那一枪打偏了。本来子弹是可以打中他的左臂的,但是没想到那个人的左臂是一条假肢,那个人很狡猾,他带进招待会场的匕首就是藏在他的假肢里,负责搜身的保镖根本就没发现。我家主人本来是可以躲过那一击,但是他被人推了一下,身体不受控制的迎向那人的刀尖……最后是江小姐挺身而出,挡在我家主人前面,替我家主人挨了那一下——”
香菜全程冷着脸,在一峰说完之后,她瞥着苏青鸿唇边挂了一抹讥笑,“苏老先生这么大年纪了还玩儿命,可真是够拼的啊。难道江映雪没告诉你今天有人想要用大街上无辜的百姓做赌注取你的命吗?你不为自己想,也得为别人想想吧。你是觉得你已经掌控到了一切,还是你觉得你自己对付什么样的人都能游刃有余,你是不是自信过头了?我们在外面想法设法的给你抠眼屎,你继续开你的招待会,知道危险还继续开,现在出事了,你心里知道后悔是什么滋味儿了,你早干嘛去了?”
藤彦堂拦着香菜,不让她继续说下去。
他知道香菜心里有气,也知道虽然她嘴上常常说一些不近人情的话,其实她心里的人情味儿比谁都严重。
苏青鸿和空知秋这次的行事风格,都触碰到了香菜的底线。利字当头,可香菜从来没有跨越过那道底线。
被香菜面痴了一通,苏青鸿张了张嘴,却是欲言又止。这种情况下,他做再多的解释都是苍白无力的。
不多久,荣鞅、马峰跟何韶晴一并赶来。
“韶晴怎么都也来了?”藤彦堂倒不是说何韶晴不该出现在这个地方,只是担心她跟她肚里的孩子。
何韶晴跟江映雪的关系算不得明朗,但常在一起,两人之间的感情总是有一些的。她一听江映雪出事,就坐不住了,非要跟马峰一块儿到医院来。
“江映雪她没事吧?”何韶晴下意识的要过去抓藤彦堂的手。
只要碰到藤彦堂,她就能够读到藤彦堂的心,也就能知道江映雪现在的情况到底好不好。
藤彦堂见她要过来,突然急声说了一句:“别摔着,当心肚里的孩子!”
说完,他看了马峰一眼。
马峰没有接到他的眼色,不过在听到他的话后,变得紧张起来,忙扶着何韶晴,不让她乱跑。“你别乱跑!”
荣鞅来一接到江映雪受伤的消息,神色就未曾松弛,低沉的声音中透着一丝关切和紧张,他看了手术室一阵,继而问藤彦堂,“情况怎么样了?”
藤彦堂说:“人还在手术室里。”
接着,手术室前的走廊上就陷入了一片静默之中。除了江映雪的安危,他们暂时不想知道其他事。
不到半个小时,主刀医生率先从手术室里出来,给守候着的人们带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主刀医生先是说:“手术很成功。病人没有被伤到要害——”接着不等众人松一口气,他便来了个转折,“但是,匕首刺透病人的腹部,伤到了子宫,她可能这辈子都无法怀孕了。”
香菜听后,一阵头晕目眩,脚下仿佛在塌陷,让她的身体逐渐失去了重心。男人永远无法体会一个真正的女人在知道自己绝孕后,心里是什么样的感受。尤其在这种时代,不能传宗接代的女人,就如同一个废人!
香菜觉得自己今天做了一件天大的事,她比苏青鸿还要懊悔,她不该让江映雪去给苏青鸿通风报信。
见她摇摇欲坠,藤彦堂忙臂弯支撑着她的身体,轻声在她耳边安慰:“这不是你的错,你不用过于自责。”
这件事带给香菜的打击,远比给荣鞅的打击还要严重。但是荣鞅在听闻这件事后,心中比她多了很多说不上的情绪。他毕竟与江映雪有过一段感情,此时此刻不可能做到无动于衷。
何韶晴下意识的捧着微微隆起的小腹,看向微微震惊的马峰,满眼都是对江映雪的同情。命运的安排还真是讽刺,在她怀上宝宝的时候,却让江映雪失去了孕育的能力。
苏青鸿没想到,他这次大胆冒险,会让旁人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如果一个女人不能生孩子,这比死了还难受!
不多久,江映雪被护士从手术室里推了出来。她的脸色依旧苍白,苍白的颜色亦不能万全夺走她脸孔的美艳。
香菜本来要跟去病房,却见荣鞅愣在原地,心底窜出来一股火气。
她冲开藤彦堂的怀抱,过去硬扯了一下荣鞅的手臂,怒声对他狂轰:“她现在伤成这样,都是为了你,为了你的荣记!你可以不理解她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但是你应该知道她那样的女人不会为了救一个几乎可以算是陌生的人就不顾自己的性命!她那么爱你,你不能不要她!你可以不爱她,但是不能不把她当成你的责任!”
荣鞅唇角动了动,终是没能说出一句话,像是还没有从震惊的余韵中回过神来。
等香菜把心里的话说完,藤彦堂将她从荣鞅身边拉开。他不能承认香菜说的话都对,却觉得荣鞅确实该认真的思考一下他跟江映雪的关系。
他深深看了一眼荣鞅后,劝慰香菜,“行了,你别到处撒气了,还是想想怎么把这件事告诉江映雪,怎么平复她的情绪吧。”
看着香菜他们去病房,何韶晴对马峰说:“三爷,我们还是走吧。”
马峰看出她其实很关心江映雪,有点不解她怎么突然间说出要离开的话,“不跟他们一起过去看看吗?”
何韶晴望着众人的背影,有气无力的摇了摇头,她的一只手一直按在小腹上。
“江映雪要是自己不能怀孕,心里指不定怎么难受呢!”她低头看着微微隆起的小腹,“她看到我们,心里肯定会更难受。”
这种时候,马峰跟何韶晴就要为人父母的人,站在何韶晴面前,等同于是在刺激她的神经。
马峰觉得何韶晴想的很周到,点头同意,“好,那咱们去跟我大哥还有彦堂他们打声招呼。”
一行人本要去病房看看江映雪的情况,却被护士一句“病人现在需要静养”的理由拦在了门外。
在何韶晴跟马峰离开后,藤彦堂劝跟他们一起守在病房门口的苏青鸿,“苏老先生,你们也先回去吧,想必您还有许多事要处理。”
苏青鸿看了他一眼,犹豫了一下后点点头,“我办完了事,再来探望江小姐。”
于是他带着他的贴身保镖一峰离去。
藤彦堂看天色不早,对靠墙站着的香菜说:“香菜,你也先回去吧。”
香菜摇摇头。她要在这里等江映雪醒来后,跟她说一声对不起。虽然这三个字并不能挽回什么。
见她执意不肯走,藤彦堂又劝:“你都跑出来一天了,再不回去,你哥可是要担心了。”
他搬出芫荽,才让香菜微微动容。
香菜想了一下,站直身子,说:“我出去打个电话。”
她要让人给芫荽带个话。
要是就这么走了,她的内心是无法安生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