滥杀无辜,草菅人命,拿华族百姓当玩物,日本皇军丧心病狂到如此地步,简直可憎可恶!不止日本军,竟连华族国府的高官也——
明宣感觉满腔的愤怒如一头咆哮不止的猛兽,急待破腔而出,即便嗜血也无法得到冷静。他双手握成拳头,努力压抑着内心的狂澜,想想如今日军盘踞羊城,他哥哥身为羊城巡捕房的巡长肯定少不了与这些禽兽不如的狗东西有交集。他相信明锐不会和这些人同流合污,但是他不敢想明锐是如何在这吃人肉喝人血的狼群之中安身立命的。
如此一来,他更不能丢下明锐,一人出国。他要在明锐身边,确保他的哥哥不会变得与那些坏人一样丧尽天良。
“哥,”明宣心中一时间百感交集,他目光灼灼的望着明锐,急声说道,“这个什么狗屁巡长,咱们不要干了!哪怕回老家种地,也比给那些人卖命的好!”
明锐微蹙的眉头间夹杂着一丝不耐和无奈,“你懂个屁!”
香菜说了一句让明宣无语的话,“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要插嘴。”
明宣不甘的咆哮,“你比我还小好不好!”
香菜轻哼一声,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你要认清咱俩的差距不在年龄,”说着,她点了点脑袋,“在这里。”
“我……”一个高校出来的尖子生,居然被人嘲讽智商欠费,明宣表示不能忍,“我告诉你,不要以为你是女的,我就不敢打你!”
“智商不如我,你打就能打过我啦?”香菜可是文武双修的高能人士。
经他俩抬杠,包厢内的压抑着的严肃气氛倒是缓解了不少。
明锐言归正传,“华人不断失踪这件事,日本皇军是背后的始作俑者,国府一些高官和青龙商会中的一帮人是参与者,还有洋人默许着,夹在这些势力中间,我们这些执法者能做的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何况如今沪市中所有的巡捕房也是洋人说了算——”他看向藤彦堂,似意有所指,“前段时间你们荣记商会和青龙商会因为一批金膏发生纠纷,王天翰涉嫌走私被龙城巡捕房抓去,没两天就被放出来了,那还不是威廉总巡长一句话的事儿。”
沪市各个大大小小的巡捕房由洋人统领,而其中的巡捕以华族人居多,这是洋人惯用的“以华治华”的手段。现任的总巡长是一个叫威廉的法国人。
香菜似乎对这位威廉总巡长挺感兴趣的,“你们给我说说这个威廉总巡长。”
“你要是想贿赂威廉总巡长呢,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他这个人还是比较铁面无私的 ”明锐不冷不热道,“威廉是商贾出身,法国领事馆很重用他。青龙商会因为和法国一向有商贸来往,一直以来颇受威廉总巡长的照顾。”
藤彦堂接着说:“威廉总巡长有个亲妹妹叫伊娃,是沪市商会总会长骆骏的第二任妻子……”
嗬嗬,原来骆骏总会长的位置是这么来的,靠的是裙带关系。
威廉总巡长的大腿很粗,抱着它,简直吃喝不愁啊。
诶诶,这世道,想要活得好,必须得抱大腿吗?
香菜盯着桌上鱼汤碗里的狼藉阴阳怪气的哼哼两声,她忽然抄起筷子扒拉了两下碗里吃剩的鱼头和鱼骨,然后将先前掉进碗里的西蓝花给捞了出来。她却将那颗西蓝花放到了鱼头上。
明锐说:“蓝埔军校的女校区,只是日本皇军藏匿失踪女性的其中一个据点,像这样的据点,在羊城还有很多个。想要一窝都把这些地方端了,简直比登天还难。实际情况我已经告诉你们了,我是不会帮你们的,我劝你们最最好也不要以卵击石。”
明宣一肚子愤懑,此刻压抑着自己,不再水说天真的话。他哥哥都表明了态度和立场,也说明了这件事牵涉太多,几乎到了无法转圜的地步,他再一个人叫嚣,那跟让香菜他们去送死没什么两样。
藤彦堂陷入了沉默,心想荣记商会的势力再大,也难和洋人的势力对立。但是有钱能使鬼推磨,他们只能用发臭的身外之物为自己铺路。藤彦堂还真就不相信这世上有收买不了的人,俗话说“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香菜看向隐忍着的明宣,噗嗤一笑,“怎么,怕啦?”
明宣嘴硬道:“谁……谁怕啦!”
还说自己没怕,看看他说话都结巴了。
香菜也不戳破他,慢慢收起了笑脸,“长时间以来受洋人剥削和压迫,现如今的华族人对洋人有一种根深蒂固的畏惧。就算洋人没有长三头六臂,有些胆小的华族人以为他们有通天的能耐。所以,明宣小弟,送你出国是为你好,你要去吸收国外的开放文化,从思想者解放自己,然后学成归来之后去影响华族的人民。你嚷嚷着自己是自由的,你说的自由单纯的指的是你的人身自由,不是思想自由吧?”
明宣心中有所触动,却嘟囔道:“现在不是说我的事吧。”
“那我就说渠教授,你们同学尊敬的渠教授,他就是个留学生,依他的条件和资历,干什么都比干穷教书的强——”
藤彦堂附和着香菜说:“没错,我们荣记商会一直想高薪聘请道成做我们商会的会计,但是他从来都没有答应。”
明宣要是真的出国,他比明宣的亲哥哥都要高兴。他知道这小子对香菜有好感,他怎么可能任由这小子待在香菜身边。明宣跟香菜之间至少要隔着一个太平洋的距离,他才放心。
“渠教授不为五斗米折腰,他这是何必何苦?还不是为了把他在国外所学到的知识和思想灌输给你们这些天真可爱的学生?”香菜苦口婆心。
明宣满脸苦楚,紧抿着嘴不说话。
香菜看得出明宣在做思想挣扎,她有趁热打铁道:“其实你也可以参与战斗,只是你战斗的方式和其他人不同。”
明锐向香菜投去感激的目光。香菜的这番话不光触动了明宣,同时也触动了他。
明锐低眉想了想,随即说:“如果你们有万全之策,要让我帮你们也不是不可以。”
“是啊,赶紧想想办法吧!”明宣企图转移话题。
香菜沉吟下来,托腮看着鱼汤发呆。
胖熊往鱼汤碗里伸筷子,却被香菜一声尖喝吓得立马缩回了手。
“别动!”
见香菜的脸色有些凝重,藤彦堂轻声问:“你想什么呢?”
香菜看也不看他,“我在想怎么下好这一盘棋。”
明宣一扫脸上的阴霾,激动得站了起来,脱口对香菜道:“你有办法啦?你要是有办法救那些无辜的老百姓,让我明天出国留学都可以!”
除了香菜,在场的其他人不约而同看向明宣。迎着众人的目光,明宣神情讪讪。
明锐就当明宣是答应出国留学了,就算到时候这小子反悔,他哪怕是用强的,也要把明宣送上出国的船。
“明宣小同学,今天呢,我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快‘天有多大,我的思想就有多大’。”既然明宣有改变想法出国留学的意思,香菜决定就不说打击他的话了。
她将鱼汤抱到自己跟前,自己霸占了这一道菜。她纤纤素手帅气的抄起筷子,使劲儿搅浑了碗里的鱼汤。她这番举动让人不明所以。
藤彦堂看着她搅动鱼汤,有些感慨,“现在的羊城,就像着碗里吃剩的鱼汤,简直就是一滩浑水。”
汤里的鱼刺好比让他觉得如鲠在喉的青龙商会,鱼骨之上是鱼头(洋人),之下是鱼尾(国府高官),左右两边还有鱼翅(日本人)。
谁特莫活腻歪了才去找青龙商会的麻烦事儿。
如果没有万全之策,藤彦堂并不建议香菜去趟这摊浑水。
香菜突然说:“我倒是有个主意——”她才说了半句话,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目礼。她分别看了明锐和藤彦堂一眼,“可能会置陆一鸣于死地,可能会重创青龙商会,可能会挫到日本人嚣张的气焰,可能会让国府的高官陷入为难,可能会曝光他们所有人的丑陋恶行,可能会解救出一部分的受害者……”
藤彦堂眼前一亮,光听香菜说的这些可能性,他就觉得香菜的主意可能真的是一个万全之策。
明宣无比激动,急声催促,“竟然有这么好的主意,你快说,什么主意!”
香菜用筷子夹起鱼汤碗里的那颗西蓝花,神秘兮兮说道:“去绑架一朵西蓝花。”
“西蓝花?”明宣傻了,完全听不懂香菜在说什么。
“可别小看这颗西蓝花,她将会是整个计划中的关键人物!”香菜掷地有声道。
藤彦堂似有心领神会,“谁是这颗西蓝花?”
香菜虚了一下杏眼,“骆悠悠。”
藤彦堂和明锐琢磨着香菜的话,两秒之后,两人都是眼前一亮。可明宣还是一副很茫然的神态,完全想不通香菜为什么要主张去绑架他的同学。
“这盘棋不好下啊。”藤彦堂若有所思道。
“反正主意已经给你们想出来了,就看你们怎么展开了。”香菜觉得自己可以功成身退了。
明宣还是没有想明白香菜的主意到底是什么,但是他不敢苟同香菜的想法,“为了救无辜的人,去绑架另一个无辜的人?”
“你说的这个无辜的人呢,她是骆总会长的女儿,又是威廉总巡长的外甥女,还是沪市第一美女。”
“骆悠悠就是你计划的关键人物?那你的计划到底是什么?”明宣发问。
香菜有些恨铁不成钢,虽说不想说打击他的话,但实在忍不住不去打击他,“这就是智商上的差距啊。”
明宣看看明锐,又看看藤彦堂,发现他们二人都一副了然于怀的模样,心下更是着急了。
他心急如火,红着脸一再问:“到底是什么计划啊?”
他们都明白了,为什么就他不懂呢?他再一看胖熊,却是看不出胖熊到底有没有听懂,反倒见他一副斗志昂扬的模样,迫不及待的要上战场表现自己似的。
“我现在就可以动身把那个骆悠悠给绑过来!”管那个骆悠悠是什么大人物的亲戚,如果能绑架她一个而救出很多人,胖熊很乐意这么做。
“绑架骆悠悠这件事,必须得有青龙商会的人做。当然,也可以不熟青龙商会的……”
“什么跟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啊?”明宣慌了,他一向对自己得智商很有自信来着,忽然发现他好像跟香菜不是一个世界的人,难道真的是他的脑子有问题?跟不上香菜的思路,他决定慢慢来,“什么叫必须是青龙商会的人,又可以不是?”
“你笨啊,”香菜真为他的智商捉急,“可以找人冒充青龙商会的人啊。”她继续说,“上回我去十三号码头找我哥,看见陆一鸣和江胖子在计划着什么,我隐约听到江胖子向陆一鸣保证,一定会把某个女人送到陆一鸣的床上。虽然我不知道他们看中的这个女人是谁,但是咱们可以移花接木,让骆悠悠成为这个女人。”
“以青龙商会的名义绑架骆悠悠,这件事不仅要做的漂亮,还要做得轰动——”
藤彦堂立马就意会了香菜的意思,“你是说要让这件事引起各大媒体的关注?”
香菜打了个响指,“没错,还要快,快到不给他们反应的时间,”她说的他们是日本军、国府高官,还有那些洋人,“要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明锐点头说:“骆悠悠是骆总会长的掌上明珠,我听说威廉总巡长也将他这个外甥女视如珍宝,如果骆悠悠失踪了,他们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去找人。到时候他们不止把羊城,整个沪市也都会被他们挖地三尺,掀个底朝天。”
“要找人给他们透露风声,说绑架骆悠悠这件事是青龙商会做的,还和陆一鸣那些纨绔子弟有关,到时候威廉总巡长找到蓝埔军校,那蓝埔军校的女校区就真的不复存在了。”藤彦堂说。
明锐又接着说:“媒体跟踪报道骆悠悠的这件事,自然而然的也会将他们这些人的丑行给曝光出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