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二老爷和韩氏赶到念松堂时,离念松堂住处更近的程大老爷夫妇已经赶到了,程三老爷正给孟老夫人按揉头部,屋子里黑压压站了一群人。
一见程二老爷夫妇进来,孟老夫人推开程三老爷的手,劈头问道:微儿呢
微儿她一大早出去了
孟老夫人似乎按耐不住,语气格外急切:那丫头是不是去了济生堂快,快把她叫回来我的头要疼死了
程三老爷忙道:母亲,微儿今早没有去济生堂,儿子先给您按按吧。
不用你孟氏声音尖锐高扬,似乎已经忍耐到了极限,一边用手捶着床柱一边喊道,快,快去找微儿回来
韩氏犹在发愣,程二老爷气急败坏推她一把:快吩咐人去找啊,你是当娘的,不知道微儿常去哪里吗
哦,好,好。韩氏心中叫苦,还是硬着头皮吩咐了下去。
等待的时间对孟老夫人来说就是度日如年,她脾气越发暴躁,到后来恨不得以头撞墙,那扭曲的表情,吓得众人大气不敢出一声,只听到尖锐的声音在室内回荡。
微儿怎么还不来那死丫头,等回来我剥了她的皮对了,瑶儿呢,瑶儿也行孟老夫人一把抓住程二老爷的手,神智已经有些不清,快,快去碎玉居把瑶儿叫过来
程二老爷面色难看,小心翼翼道:母亲。您忘了,瑶儿没了。
没了孟老夫人茫然念着,渐渐想了起来。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微儿找不到,瑶儿没了,你们这些不孝子,是要看着我活生生痛死吗
这话问得谁都不敢接话,正在这时,阿福匆匆跑了进来:来了。三姑娘来了。
话音未落,程微已经挑帘而入。
孟老夫人一见到程微,就如溺水之人抓到了救命稻草。再不见刚才的疾声厉色,神情流露出几分狂热与急切:微儿,你快来,快来。祖母要痛死了。
程微匆匆走到孟老夫人身旁。伸手抚上她额头,语气从容:祖母,您别急。
素手清凉无汗,这么轻轻一抚,孟老夫人焦躁的情绪竟真的缓解了许多。
在场之人莫不面面相觑,再看向程微的眼神已经不同。
这就是符医的能耐吗未免太神奇了些。
祖母,越是急躁头就会越疼,您稍稍忍耐一下。我去给您配药。程微安抚孟老夫人一番,抬脚进了隔间。约莫一刻钟左右,端出一杯淡红色的水出来。
才走到孟老夫人身旁,没等开口,手中杯就被孟老夫人劈手夺过去,大口大口喝起来。
母亲,您慢点喝。程二老爷劝道。
孟老夫人一口气喝完,才把杯子递给程微,长长出了一口气。
祖母,您感觉如何了
孟老夫人抬手扶额,缓缓道:似乎好多了。
那就好。程微莞尔一笑,忽然皱了眉头,祖母,您明明前几日才喝过我为您制的符水,怎么今日会头疼成这个样子
孟老夫人摆摆手:我还以为是你的符水不管用了,谁知道好端端怎么会疼成这样。那疼一跳跳的,像有根粗针在我脑子里扎,简直无法忍受。
她一把抓住程微的手:微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可要弄明白,不然忽然来这么一回,岂不是要人命。
程微思索片刻缓缓摇头:祖母,按理说只要按时服用符水,就不会突然疼成这个样子的,您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
刺激没有啊。孟老夫人有些茫然。
程微却把话接了下去:祖母,您是不是太伤心二姐的事了
孟老夫人被问得一怔。
要说二孙女的死,她是有一点难过的,不过那点难过就如一撮烟火,头疼一来,早就灰飞烟灭了,哪里还记得程瑶是谁。
在场的人却不这么认为,纷纷劝道:老夫人,身子骨要紧,您可要想开点儿。
孟老夫人越听,眉皱得越紧。
没人比她自己更清楚,程瑶的死对她的影响就如一点小水花,怎么可能掀起风浪。这头疼的根子要是寻不出来,以后可怎么办
偏偏所有人都在宽慰,她不可能把实话说出来。
这时,伺候老伯爷的丫鬟匆匆赶来:老夫人,老伯爷非吵着要出门吃酒,婢子劝都劝不住
孟老夫人正心烦,闻言狠狠一拍床柱:真是不让人省心,被狗咬了还要往外跑
程二老爷忙劝:母亲,您消消气,别一着急又头疼了。
嗯。孟老夫人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喃喃道,这两日不知道是怎么了,没有一件顺心事。
她一掀眼皮,看到程二老爷,忽然心中一动,问道:老二,澈儿和徐家的大姑娘交换了庚帖吧
前日换的。
孟老夫人眉头紧紧锁起:前日换的庚帖,昨日你父亲就被狗咬了,闹的一家子不痛快,今日我又头疼成这样,瑶儿还没了
她越说越不对劲,脸色渐渐沉了下来:韩氏,你派人去把徐大姑娘的庚帖拿来,我瞧瞧。
嗳。
韩氏忙吩咐雪兰去取,不多时,雪兰返回来,脸色就如她的名字一样,雪白一片。
怎么了察觉大丫鬟不对劲,韩氏问道。
夫人,庚帖雪兰欲言又止。
孟老夫人厉声道:拿过来
雪兰看韩氏一眼,韩氏忙道:快拿过去吧。
雪兰低着头,缓缓抽出写有徐大姑娘生辰八字的庚帖递过去,室内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那大红金字的柬帖边缘处破破烂烂,参差不齐,看那形状,竟是被老鼠啃的
这,这孟老夫人手发颤指着婚帖,险些闭过气去。
室内顿时一片混乱。
天色渐晚,晚霞把流云染上了红光,悄悄洒进飞絮居里。
程微低声问画眉:母亲真的派人去把庚帖退回去了
画眉连连点头:真的,婢子悄悄在院门外的树后躲着,亲眼见着桂妈妈出门的。
那就好。程微望着窗外的一丛芭蕉,傻笑起来。
未到晚饭时,程澈忽然过来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