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二十七,再过三天,到了十月初一,便是举行大祭礼的好日子。
据说,为了向祖先禀告陈情,神巫宫花去了足足十年的供奉以示诚心和无可奈何。即便如此,大巫祭还是为此透支了神巫之力以致重病一场。
幸好前两天,大巫祭已经露面。她老人家瞧着虽更显苍老,但精神奕奕,比之从前似乎还要健旺几分。
说起来,大秦帝国这位大巫祭论起辈份,还是秦帝嬴扶苏的姑祖母。自来,神巫宫的巫女选自清白之家,但三位巫祭和一位大巫祭却必须是皇族之女。神巫宫在大秦地位尊贵而特殊,虽然不能上朝听政参政,但每一个巫女——哪怕是位阶最低的小巫女都能享受与秦宫七品女官一模一样的待遇。且被选为巫女之后,还能有一个荫官名额可以惠及家人。
地位既尊,待遇又优厚,神巫宫是许多清贫女儿家的一个好去处。可神巫宫不是想进就能进的,也不是每个被选为巫女的女孩子都心甘情愿。因为一旦被选为巫女,就意味着将终身奉献给了祖神,永远不能嫁人。
就连出身皇族的巫祭和大巫祭也是如此。她们原是金枝玉叶,成年以后就能嫁入世家大族。可一旦被选入神巫宫,不但要远离至亲,更要与少女怀春时出现在梦里的那个人永远说再见,此后终生孤苦,至死方休。
有些女子认了命,有些女子不认命。因此神巫宫也曾经出现过不能宣诸于众人之前的丑事。而对于神巫宫大小巫女的命运,除了皇帝陛下,也就只有大巫祭能主宰。
每一任大巫祭都是武道强者,修为肯定会晋至先天。资质不高者,没有能耐走到这一步。且每一任大巫祭都通晓某种神奇的能力,这种能力源自她们的血脉——完全可以说,她们是另一种形式的异人。
既然坐上了大巫祭的位子,就一定会愿意为大秦的千秋万载而操心。这也就是为什么,这一任的大巫祭在听说普渡神僧又收下了一位女弟子之后,悄悄渡海前去一探究竟的原因。
傍晚,金色夕阳洒落在神巫宫高大宫门之前。再有三天便要举行大祭礼,神巫宫阖宫上下的巫女都为此事累得半死不活。总算,一切准备就绪,查验了三遍,一丁点小毗漏都找不到,巫女们不禁长出一口气。
虽不能嫁人,但毕竟年轻一代的巫女们还是满满的青春活力,心底也还存留着未曾被岁月和日复一日的祈祷所磨灭的少女天性。
在向管教巫女禀报过后,几位进入神巫宫还未满一年的小巫女相邀去城东著名的金潜桥看红鱼。那里的红鱼最多最漂亮,据说是豫亲王放养的,有专人负责照看,不许人乱捕乱捞,但不阻止人们观赏。
提到豫亲王,小巫女们的声音忽然变得轻微起来,还带着几分稚气的俏丽面庞爬上几缕忧愁之色。
他是那样温柔的人,眼波落到人的身上就能感觉到他目光里的暖意。这样好的男子,为什么偏偏会是他遇刺了呢?!
小巫女们叹着气,说话时不由自主做了祈祷的手势,希望祖神能保佑豫亲王快些痊愈,好赶上十月初一的大祭礼。否则,祖神发现他没有到场就位,会对他降下雷霆之怒的。
原来,豫亲王在从大齐帝国返回的路上遇到了刺杀。刺客的修为高得吓人,哪怕豫亲王带着好几位五境以上的先天武尊,都依然受了重伤。
带着对豫亲王的担忧和祝福,小巫女们慢慢拐过街角,往金潜桥的方向走。她们身穿灰白二色的巫女袍,头上戴着横梁巫女冠,让人一见便知她们的身份。是以,哪怕是最浪荡无行的混帐东西,在她们走来时,也远远地避了开去。
等巫女们的身影消失,宗政恪才从方才她们经过的街角转出来,望着不远处那座高大恢弘又显得格外神秘奇诡的建筑出神。
豫亲王遇刺?这事儿是真是假?!
如果是真,究竟是什么人下的手?这个下手的人冲着的究竟是豫亲王,还是小师兄?如果刺客就是奔着小师兄去的,那么刺客通过什么途径得知小师兄易容出行?又是怎么得知小师兄回大秦的路线?刺客又是什么人?
不过,需要推迟半个月才举行大祭礼,遇刺之事是真的可能性更大啊。宗政恪微微蹙起眉,她最后看了一眼神巫宫,转身就要走。
忽然一个灰色身影挡在了她的面前,她抬眸看去,对方是一位貌约五旬的年老巫女。她的心一沉,对方还真有两把刷子啊。
巫女审视着眼前这位容貌清丽的少女,仔细察知对方身上的真气波动,脸上的神色从方才的倨傲与冷漠慢慢变得温和。不管在哪里,不管在什么人面前,年少且本事大,这种人总是能让人高看一眼的。
“这位姑娘,大巫祭有请。”老巫女略嫌生硬地道。
宗政恪微微一笑,摇头道:“我不认识什么大巫祭,不去!”
老巫女眼中掠过怒色,随即又强压下去,淡淡道:“姑娘年纪轻轻就晋位先天,不可能是那等无知之人。我大秦帝国大巫祭的威名,想必姑娘早有耳闻。不管认不认识,大巫祭既然见诏,姑娘就必须前往!”
宗政恪脸上笑意隐去,冷冷道:“这么霸道!但有人对我说过,无论神巫宫什么人来见,都叫我不要搭理。”
“哦?世上竟然还有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物?”老巫女瘦长脸颊拉得更长了,不悦道,“不知姑娘可否告知本巫祭,此人是谁?”
“告诉你了,你打算如何?”宗政恪不屑道,“难不成你还要打杀了他不成?”
老巫女忽然扯开嘴角笑起来:“那倒不会,只是会请此人到神巫宫来,在祖神面前好好为大秦祈福而已。至于要祈多久的福,端看此人的态度了。”
“好啊,那你去请他来吧。”宗政恪也忽然转怒为喜,笑吟吟道,“他叫嬴扶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