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有些人眼里,譬如慕容钺和萧凤匡,宫静这个女人从头到尾都是个谜。他们想了解她、征服她,却又沉溺于她的魅力,也畏惧于她的手腕。
但在萧凤桓面前,宫静是透明的。她的过去,她的现在,甚至她的将来,他都了然于心。
哪怕如此,他同样不可避免地为这个命里的魔星所迷惑,心甘情愿地任她驱策——这个聪明至极的女人,她从来也没有为难过他。她所提出的任何一个请求,他都能从中获益。
譬如这次,宫静设下圈套,不仅重伤了萧凤匡,还直接杀死了如今苏杭萧氏的一族之长——萧凤匡之父萧蟒。可以想象,萧凤匡几兄弟必将陷入族长宝座的争夺中,东府必定大乱。
越乱越好,萧凤桓大可以从中得利,甚至扶持傀儡成为东府族长,以实现他长久以来一统两府的野心。并且,当年他的姐姐萧闻樱与姐夫宗政修省亲归途遭了意外,与东府那父子俩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宫静要报仇,他又何尝不想报仇?
这就是两好合一好,彼此都满意。萧凤桓唯一耿耿于怀的是,在这件事里,他还看见了登阳亲王慕容钺的身影。那个舍生忘死悍然与萧蟒同归于尽的死士,就是登阳亲王的人。
他看得出来,宫静对慕容钺颇为容忍照顾。哪怕那个绣花枕头大废物如今被凛郡王派出的刺客重伤,她也不忘了于此事当中给他些甜头——宗政子的地下学宫,深藏重宝,越少人分享越好。
此时,萧凤桓与宫静就站在双子西峰的众览亭内。二人不远处便是白眉上人击碎的破损窗户,先后有四个人从此处坠入亭后悬崖。
听罢禀报,挥退手下,萧凤桓走到窗边,往下探望,笑道:“我这外甥女儿真是深藏不露!会苦大师乃药师陀尊者的首徒,对她如此维护,可以说是看在宿慧尊者的面子上。但那位东唐的临淄王为了她,想也不想就跳了崖,显然其中别有内情。”
宫静淡淡道:“这不是一目了然之事么?临淄王与宗政三姑娘是旧识,交情恐怕还不浅。如此,许多事情就说得通了。萧琅琅、萧瑛瑛姐妹自临淄王抵达后便反目成仇,全赖临淄王的挑拨之功。他定然是听说了那对姐妹曾经在鬼王水寨使人暗算过宗政三姑娘,所以给她出气报仇。”
“不仅如此,”萧凤桓往回退了几步,接话道,“若临淄王与恪娘当真交情不浅,应该打算支持她继承秦国公主的爵位。”
宫静低笑两声,美目流波,斜睨萧凤桓道:“这公主爵位是怎么回事,别人不清楚,你还不知道?瞧着不过是小辈之间的争夺,实则是大秦与大昭两大帝国在暗中搏奕。否则,你何至于要借了你夫人之手,使出那般拙劣的下药手段?可怜西岭王女,白白替你受过。”
萧凤桓就知道瞒不过宫静,毕竟宫静也是知情人之一——她在大昭帝国的靠山不是别人,正是摄政王萧凤衡。萧凤桓与萧凤衡之所以能搭上,也是宫静从中引见之功。
“那些药对阿恪的身体不会有多大的妨碍,我只想提醒她不要太深涉入这场争端而已。你看,她不是打消了争夺爵位的主意么?这可不违反大势至尊者与女帝和摄政王的协议。”萧凤桓嘴边浮起讥诮笑意,“传言大势至尊者与秦帝之间的关系没有那么简单,如今看来果不其然。但大昭如何会坐视大秦将手伸入天幸国?这里,早就被大昭视为自留地。”
“你放心,只要宗政三姑娘执意拒绝,你就能将秦国公主的爵位留住。到时候,十万雄兵摆在明处,挥师向京都,这天幸国就要改姓萧了!”宫静转过脸,眸底掠过一丝厌倦之色。
她慢慢走向临崖的窗口,山风将她秀发吹乱,半掩住她妩媚脸庞。她眼神迷蒙,眸底冷漠。这些争权夺利的破事儿,她早就厌烦透顶,可又必须继续殚精竭虑去筹谋。
萧凤桓这个人,她知道,多疑、重权,野心也大得很。在他面前,她没有丝毫隐瞒,因她知道只有这样才能真正取信于他。若没有他的帮助,仅凭她一人,无法在短时间内报得大仇。
可她的时间不多了。她为了查出当年种种事情和培植助她复仇的势力,耗费了太多时间。不找帮手,她害怕等不到大仇得报的那一天。那样,她这个狠心的娘亲有什么面目去见九泉之下惨死的女儿?!
凝视宫静纤弱袅娜、凹凸有致的娇躯,萧凤桓心中又是一阵滚烫,忍不住上前将宫静环入怀中,低声唤她:“清照姐姐……”但她霍地瞪过来,眼神冰冷,他又急忙改了口,“静姐姐,你若愿意,后位我虽许不了你,一人之下、众人之上的皇贵妃之位就是你的!”
宫静定定地凝视他,他屏住呼吸,眼神里满是期待。但宫静却缓缓摇头,低声道:“你是知道的,能活着见到慕容氏覆没,报我毕生大仇,已是我的奢望。”
她没有拒绝?她终于愿意臣服于自己了?!萧凤桓喜形于色,深吸一口气道:“天一真宗这长青丸虽然霸道,却不是无法可解。你信我,我一定为你寻到缓解药力的法子,让你长长久久地活下去。”
宫静凄然一笑,主动回身倚入萧凤桓怀中,将臻首靠在他肩头,哀哀道:“我在天一真宗的药庐里待了那么多年,长青丸的底细,我比你更清楚。我的雅儿活得那样惨,死得也那样惨,便是用我的命去换她的命,我也是甘心情愿的,又何惧寿元不长?你大事在肩,又何需为我多费心?!我只要大仇得报,死也能瞑目了!”
“不行!不许你死!”萧凤桓用力抱住宫静,沉声道,“静姐姐你放心,我一定会助你报得大仇!你的寿元,我也一定会寻到延寿的奇药来弥补。”说着话,他便低下头,想亲一亲宫静光滑白皙的额头。
但宫静恰巧直起身子,不着痕迹地扭脸再度看向窗外,问道:“宗政三姑娘被掳走多时,宗政学宫近几日便会开启,到时我们如何寻到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