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令面上并无不悦,相反很有耐心。
真是一个好官!
李子差点感动了。
而陈芝一家更是哑口无言,她二兄弟全身剧烈地颤抖着,几次想冲上去,都被他爹给抱紧了。他们的确是犯了事,搭的房子把人砸坏了。可是陈芝兄长并没有罪,他们为何寻个籍口就把他给打死了?
为什么他们告官时,县尉大人根本不理会?
“问清楚还欠银多少,先把银子还上。”陈芝鼻子一酸,眼泪马上就出来了,张嘴就想为自己兄长鸣冤,却突然听到齐青玉说话了,强行把话往回咽,紧咬着的唇甚至渗出了血。
县令睇了吏薄一眼,吏薄回了个礼,执起算盘拍拍作响,须臾后:“大老爷,一共还欠三百两银子。”
还了一年的银钱,还欠三百两?齐青玉有些奇怪,按理说这是府衙为受害方索偿,不会计算利钱。而平民百姓的房子,怎么可能这样贵?
一百两银子能在城里买一间宽敞的四合院了,砸腿别人腿的事,又不是故意为之,一人赔上一百两不得了了。
可知道普通百姓家一年有五两银子用度就算宽裕。再说陈芝言及为了赔偿,家中田地房产早已变卖。
如此一来,当中定有猫腻,或者是陈芝还有什么事情隐瞒了她。
果然就听陈芝激动地反驳:“大老爷,吴家祠堂被烧的事不能算在我们头上,不是我兄长放的火啊!”
“行了。”齐青玉突然站起来,刚想说“给银子吧”,突然发现自己没带银子,银票都在母亲那儿……
明叔似乎看出了端倪,知道李子身上也没银子,立刻从自己袖筒取出三百两银票来,示意李子交上。
县令一双精明的小眼,乘机避过明叔瞅向齐青玉,毒辣的目光稍稍一打量,就知道不过是寻常人家的孩子,或者只是走江湖的有几分财力和蛮横之气,不足为惧。
他摆摆手,让吏薄收下,转而对陈大叔道:“陈四,这银子本县稍后就会着人送到你的债主家,现在由本县作证,银钱是两清。可是你们一家,还得本本份份的过日子,若是再闹出什么幺蛾子,本县也不好法外开恩了。”
陈芝再不甘心,也不敢说个不字。此时她应该磕头感谢大老爷,却是僵着不动,那是失礼,搞不好要挨板子。
陈四难堪地将姑娘往后拉,自己上前作揖道:“小民遵命,谢大老爷开恩。”
识趣就好,县令满意地颔首,打算回内堂。
齐青玉却叫住了他,语味深长地笑着说:“谢谢大老爷,再会。”
什么?还要再会,这是威胁啊,绝对是威胁。县令盯着齐青玉的目光不由得有些税利,“好说。”
齐青玉向李子使了个眼色,自己率先往外走,明叔跟上。李子也连忙拉着像块石头似的陈芝往外走。
“六姑娘,冤枉。”才出了县衙,陈芝就扑倒在齐青玉脚下哭诉“冤枉……怎么样才申冤?”
“三儿,算了。”陈四想拉起陈芝,她却死活不肯起来,“爹,兄长冤哪,他才十九岁!兄长没了,娘也跟着没了,两条人命呐!谁还我娘呀……”陈芝泪如雨下、捶胸顿足。
“明叔,我想见二爷。”齐青玉突然面无表情地看着明叔,眼神透着坚决。
兴许李子见惯生离死别了,并不怎么在意,她心想到时离开建邺,悄悄把陈家三口往船舱里一塞,还能查出来不成?所以意识到齐青玉的意图后,李子十分不解。
明叔得到的命令是无条件服从齐青玉,并不会去管她为了一个平民百姓劳驾他的顶头上司好不好,正想回话,却被李子踢了一脚。父女眼神飞快地交流着。
最终明叔让步,让李子说去。
“六姑娘,咱们还有正事。”
齐青玉看着李子,有些生气地指责道:“你还小,不懂办事,若是知深浅的人知道我今日要到这里来处置陈芝一家的事,早就把此案件的来龙去脉摸得差不多了。”
犯得着刚才在堂上被县令说得无从反驳吗?房子建成多久,用的什么材料,为什么会塌,为什么砸的时候只有两个人在,而不是一家几口?
为什么那个吴姐姐要改嫁,改嫁的是什么人家,为什么会闹到吴家祠堂去,陈芝兄长为何会被认定是纵火凶手?
谁打死了陈芝兄长?
这是最基本的却必须弄清楚明白的事情,然而李子一概不知。
关键就是陈芝一家也根本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只晓得自家冤枉,却不懂得冤在何处,好好一个家糊里糊涂就给人拆得七零八落。
李子被齐青玉这样一说,一张脸倏地涨红了,不服气地反驳:“谁……谁要管这些鸡毛……”
“你闭嘴,若你不长进,我绝不会让你进高门大户送死。”齐青玉登时有些恼了,“否则以你这脑瓜子,被人卖了还得帮人数银子!”
谁知道左灵茵能不能容下一个李子。再往长远些说,若是左灵茵生不出儿子,碰巧李子就一胎得子,试问这种性子可要怎么在内院生存?
内院妇人为了自身地位与家族利益,哪个不是使尽浑身解数,各种各样的阴谋诡计百花齐放,齐青玉是见识多了。上一世,她也经常给那些夫人、太太当成构陷敌人、甚至是讨好权贵的棋子。试问没有全局之谋,如何能全身而退。
能在内院笑看花开花落的都是厉害人物。
“你不说谁知道里面那么多弯弯道道,陈芝又没说,我……我现在去查就是了,你……”你早交待我去查就不用这样子了!李子气得脸红耳赤,伸手想打齐青玉,又顿在半空愣是没打下去。
“对不起,李子姑娘,对不起六姑娘,奴家……奴家也不晓得……”陈芝见她们为了自己吵了起来,一颗心更是惊恐,涕泪都不晓得擦了,来回地向李子和齐青玉磕头认错。
那姿态实在卑贱。
齐青玉的心蓦地隐隐作痛,正眼凝着陈芝,十分严肃地道:“你起来,我齐青玉身边的大丫鬟,不说顶天立地,最起码也得笑对红尘。没有过不去的坎。现在我告诉你,这个县令有问题,他一定掺和了你们家的案子,陷你们于不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