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发生大事啦?”齐青玉果然两眼一亮,“我的小兰呢?”
“绝对大事。”张氏东张西望,像是确定没人在偷听,才压低声音说,显得很神秘。
齐青玉扬眉瞪着她,你可是说?
“清心在你走后没几天就突然发病过身了,你三婶儿当下就到老太太跟前,说她有眼无珠不会选人侍候给你添堵,主动请罪到赣州庄子去。”张氏眼神沉了下来,带着丝狠厉。
齐青玉走到欣欣向荣的绿萼株下,用枝叉挖着泥巴玩儿,好久才说:“你们大人犯了错,不都会给祖母罚到庄子上去吗?”换言之这算哪门子大事。
张氏卷起袖子,也蹲了下来,也执起一块小石头划拉着,“六丫头,清心说没就没了,我心里有疑惑特地查了一下,果然不出我所料,清心是被毒死的。我有证据。”
齐青玉的心咯噔一声,心中很快明白过来,却表现得大惊失色:“二婶子,人命关天呢,你告诉祖母了吗?”
“我……”
“不忙活,等六丫头歇息好了,傍晚咱们一家子坐一起,把坊里几个老师傅一起叫来,再来细议怎么制这套簪的事。”外面小道人突然传来了老太太压低的声音。
不想老太太这么快看完了礼品,张氏连忙闭嘴。
“母亲说得是,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你到前头帮你大姐料理礼品吧,让四儿媳妇陪我回去就行。”
……
等外头声音渐小时,张氏皱眉沉吟,“六丫头,你不要告诉别人,我寻思你祖母有心护着你三婶子,我说证据的事还被她拿棍子打了。”
齐青玉装作懂事的点了点头,心中却有了疑问,花了很大的力气才忍下追问详情的冲动。
至于邹氏这招斧底抽薪,不得不说十分高明。但齐青玉有朱度,也不慌。
“这院子呀,是你娘亲天天亲自来打扫,可不要生分了。”张氏好心地嘱咐了句,揉了揉齐青玉的小脸蛋走了。
这话却是有倒刺的,提醒她别忘了谁才是亲娘,齐青玉不甚欢喜。
上一世她没怎么理会兄长死后,终日自怨自艾的孤寡娘亲,后来当她在京城闯出了名堂,娘头上那片厚沉的乌云才稍微散了。
可是没多久就出了那种丧心病狂的事。
齐青玉觉得真是够了,这一世父亲健在,长房应该会再添子嗣才对。最好让曾氏和崔氏不断的生生生,谁都别把心思放在她心上了。
因这才到家,心思就飘到了千里之外的京师,她就是个死活要往虎口上奔的不肖女。
“我要睡觉!”齐青玉突然大叫,吓得所有嘈杂的脚步都顿住了,然后慢慢放轻。
四周突然静悄悄。
为了方便照应齐青玉,相南就在荑薇院左边院墙出去的空地,动手搭茅屋。
齐青玉让李子背着她,爬上院墙悄悄地吩咐了相南几句。
傍晚时,齐昌业已经赶了回来,风尘仆仆。来不及仔细打听建邺的事,他便到锦华院与老太太商议先把左府的簪饰定案,再说其它。
用过晚膳后,锦华院会客花厅可热闹了,除了嫡系一脉外,就连二老太爷也偕长子一家来了。
朱嬷嬷与众丫鬟招呼一大家子分辈份坐下。
除了二老太爷和齐昌业分坐老太太左右外,其它齐家人,都坐在作坊八个老师傅下首,由此可见老太太驾驭人的手段非同一般。
老师傅有签长工契的,有卖身为奴的,当然有的是机会让他们另谋出路或者赎身自由,可在这八人当中资格最老的莫老匠已经为齐家效力四十年了。
人心便是从这吃香喝辣、儿孙满堂的老师傅身上,一点一滴地攒下来的。
师傅们客气地推塘了一番,才揖礼坐下。
正堂中央摆着一张铺了红绒缎的正方形红木大桌子,朝门那边摆着一张小杌子,是为了照顾年岁尚小的齐青玉所设。
穿着明丽衣裳的听春,麻利地指挥着丫鬟们给主子们上茶。
片刻后,守门房的婆子就来报说齐青玉已经来了。
听春连忙出迎,待离齐青玉六尺之地时连忙停下脚步躬身行礼:“听春见过六姑娘。”
齐青玉知道这是个机灵的,从小跟在老太太身边,很讨喜。她当然要关照了,便也停下甜甜地唤了声:“听春姐姐好。”
这一声称呼简直就是往脸上贴金,听春顿时心花怒放,连说不敢当,仰颈探了后头一眼,又与李子、陈芝亲热地打了招呼。依希可见李子双手捧着的沉香木雕托盘里有一张簪饰图样,惊喜地问:“六姑娘,这位姐姐手上管的就是左太夫人的头面图样了?”
齐青玉亲善地点点头,回头示意李子把托盘交给听春。
李子自然照办。
齐青玉这压轴登场,简直是万众瞩目。她喜欢这种被人仰望、羡慕、佩服的感觉,特别是在经过左府的境遇后。
可是仅仅在心里,表面上看到这么多人济济一堂,她还是很紧张的,带着怯意的大眼睛水灵灵地从左到右巡了一转。
“来,六丫头到祖母这来。”老太太看出她的拘谨,边招呼边向曾氏使眼色。
曾氏连忙起身福了个礼,缓步走向齐青玉。
崔氏才踮起的脚跟立刻重新紧紧地贴着地面,宽美的绉折裙摆很好地掩饰了她的动作。
“祖母好多人……”齐青玉黑宝石似的眼眸再次骨碌碌地扫过众人,鞠礼道:“齐青玉向各位长辈大家问好,兄弟姐妹好。”
齐青玉又丢了一颗牙,上排四只门牙齿都没了,说话更漏风,掺了官话的口音异常难懂。
曾氏牵起齐青玉的手,笑容满面地解释:“六姑娘向长辈们问好,向兄弟姐妹问好。”
齐青玉嘻嘻一笑,颇为羞涩。
因曾氏没有向人透露过建邺之行齐青玉是怎么一副面貌,诸位长辈便觉得其天真烂漫。
而曾氏举手投足间比从前更大方得体,颇有主母风度。
张氏一双闪着精光看好戏的的利眼,在崔氏身上溜达了一圈,坐得像块木头似的,还绞着手帕。啧,高下立见。
齐青玉眼观八方,便觉得张氏太多事了。
然而表面上,是一副其乐融融的气象。
“老太太,各位主子,左太夫人的套簪图样到。”听春瞄准时机,双手高举过头,在大家引颈翘盼中,徐徐把沉香木雕托盘放在桌上。
已经彩绘出来的套饰画工精堪,金银红白相映成辉,件件辉煌,样样精美。仿佛要脱纸而出,栩栩如生让人作势欲捧。
普通人家何曾见过这般美仑美奂、尊贵逼人的簪饰!所有人都呆住了。包括了已经看过未点彩的图样的曾氏。
然而谁也没察觉这图样上根本没簪名和落款。(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