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姑娘,我爹回来了,煎好了药让我拿来给你喝。”
“谢谢。”齐青玉捧起,一喝而尽。唔,今日这剂药是第三张方子的吧,味道变了,虽然不苦可是十分涩,真想吐了。
“要不要吃蜜饯?”李子神情古怪。
“不要。”齐青玉强行压下欲呕的感觉,摇摇小手。她累了,要睡觉。可是天气有点儿闷,唤陈芝来扇风。
李子亦步亦趋,“好姑娘,晚上一起去吧。”
“好。”齐青玉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她本来就要去,不然若是闹出幺蛾子来,可怎么圆场。
李子始料不及,愣在那儿。
后来在齐青玉熟睡的当儿,李子翻箱倒柜,想要妆扮一下,甚至惊动了曾氏。几个人一起在那儿比比量量,曾氏大概思念齐良玉,心都放在上头了,竟把李子妆扮得像朵含苞待放的蝴蝶花。
齐青玉醒来后,看到含羞带涩的李子,惊吓地瞠大了眼。
“好看吗?”李子原地转了个圈,微微垂首。
齐青玉紧了紧眉头,“好看,可是你今个儿不是角,不要抢别人的风头吧。”凭心而论,李子长得真不赖,与左灵茵同是五官比较深刻的类型,可是左灵茵额上飞舞两道英气的剑眉,而李子眉毛疏淡,性子较软。
她们应该是能相处的。
齐青玉按着上一世待人接物得来的经验,再三思量,在李子与左灵茵共待一夫这事上,隐隐顾虑才算消弥。毕竟李子对黄鹤很热爱,以后黄鹤出征时,应该不会闹出什么杨花绿帽儿来。
齐青玉是好心,李子却委屈地咬唇,细声啜泣。
齐青玉倒回床上,有些无奈。这与上一世她看着怀王娶杜心璇有异曲同工之痛,奈何?无可奈何。
上世积德不够,无法挺胸抬头,生作下人。然而下人又如何,照样能通过努力吐气扬眉。
“你晚上还是别去了,左灵茵心高气傲,你参与其中,以后内院相处怕会有疙瘩。”与李子说话应该要直白些,所以齐青玉补了句:“我已经暗示过她了。她心机不浅,会明白的。”
李子倏地一震,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却一语不发。突然双手捂脸,飞快地跑了出去。
齐青玉咬着手指头,斜眼看着陈芝:“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啊?奴婢,奴婢不懂!”陈芝红着脸。
“你的终生大事,未经我的许可,不许私定终生。”齐青玉想起了上一世害陈芝身隐囫囵的冤家,一本正经地交待。
陈芝脸更红了,像煮熟的虾子似的,“奴婢自然是听六姑娘的,哪里敢胡作非为。”
“如此甚好。你帮我告诉母亲,说我晚上有事,不陪她用膳了。”齐青玉跳下地,也翻起箱子来。
里面竟然有适合齐青玉穿的男童宝蓝色素边衣裳。
她有些惊喜,麻利地换上,就等陈芝来为她绾个男童小髻了。
不一会儿,门吱嘎地响了,脚步声轻轻的。
“陈芝,来给我绾发。”
“是我,是我啦。”来人却是李子,“陈芝笨,若有个人贩子盯上你可怎么办,还是我陪你去了。”
齐青玉心中一暖,侧头瞥向李子,她已经卸下红妆,换上了简便的行装,“谢谢,可是你会绾发吗?”
“会,就是没她们弄的好看。”
“随便就行了,你看你三爷也没给我什么好料子。”
“三爷心细如发,建邺地痞流`氓不少。”李子与齐青玉一句接一句地说着。
二人简单用过晚膳后,李子还让陈芝跟黎嬷嬷学烘床和被褥,不要事事麻烦黎嬷嬷来做。
陈芝连声称是。
曾氏嘱咐齐青玉注意安全,也就送她到后门止步。
人家养孩子,孩子及笄了还不晓得放手,而她,孩子才开始换乳牙,就不得不放手了。
曾氏说不清自己对齐青玉的感觉,只道重要。甚至比她自己还重要。
齐青玉已经习惯了曾氏眼中那圈红,“母亲,回去吧。”她知道曾氏每日与黎嬷嬷在绣些什么了,那是嫁衣裳上面喜庆的大红花。
一针一线绣的是女人的无奈,甘与不甘都得扎在心上。
马车上,齐青玉与李子说起了自己的身世。
说起了曾氏与齐良玉,也谈到了自己的兄长齐永璋。
李子也说自己,说明叔,说二爷、三爷、说军营中的生活。一望无际的达怛大草原,连绵不断的祁连山脉,荒芜人烟的边戍,甚至再一次说起怀王,神态充满敬畏。
“他是皇子,怎么会到军中去?”齐青玉对怀王的过往,其实一无所知,禁不住好奇问了出来。
“不知道,第一次看到他时,他才七岁,那气势就比将军都厉害了,能一箭就将树上的小鸟射下来。”
李子越说越神气,像是把一箭把小鸟射下来的是她一般。
齐青玉听得入神,想要知道得更多,晶亮的大眼睛瞅着李子,笑得恭维,“好厉害。”
“那是。不过后来我就没见过爷显山露水了。但我爹说他七岁时在军中露的那一手,都鞭策了大家,才让我们那支军队成为今日隐藏的虎狼之师。”李子突然觉得自己说得太多了,紧张得连忙压低声音警告:“绝不能说出去,不然会杀头的。”
齐青玉咯咯直笑,“拿弹弓打小麻雀,我也会。”
李子一愣,眼神复杂地看着齐青玉,喃喃低语:“怪不得都说成精了。”
齐青玉装作没听到,小手指绕着发丝把玩。
泗平轩是一个富贵人家喜爱的消遣之处,位于建邺城东桐君湖,依水而建,乃水上妙处,有露天雅座,有水榭贵厢,也有雅致帷亭。
因湖有活源头,水源直通往秦淮河,每到潮汐之时,坐听潺潺流水,闲情生处柳绿烟轻。
所以泗平轩除了文人雅士好来,还有闺阁千金的足迹,通常那四处覆着帷幔轻纱之处,就是金枝玉叶静听流水,闲赋落花之所。
黄鹤早到,百无聊赖地听着贵厢外飘飘洒洒的琴声。琴声骤停后,很多掌声,但他并不以为然。
左灵茵也到了,盛妆打扮。一袭名贵的妃色地银边、兰草湘绣齐胸襦裙,长虹般绮丽的橘黄蝶恋花披帛,若晚霞投在白玉带上发出的迷人光辉一样眩目。腰环绛色宫绦,两端缀以羊脂白玉佩,与髻上简简单单一枝凤头白玉簪遥双呼应。
最艳丽耀眼的是绛色的唇,唇脂色泽鲜艳、衬得双唇如玫瑰花瓣一样饱满。
湘水伊人芳华斐然,庄美而大气。甫一出现时,就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这与左灵茵平常朴素的打扮形成了强烈的对比,齐青玉也看得有些呆了,好想扯一匹湖水绿的丝罗裁作新衣裙。
最令人惊讶的是,她认得那支凤头白玉簪的雕刻手上,乃出自姑奶奶齐欣之手。
左夫人显然用心良苦。
左灵茵望了眼位于深处那座青虹小筑,眸底有些迟疑,稍稍偏头对也是光鲜打扮的如风说了句话。
如风就东张西望寻起人来了,不消一会,就在一处参天大树下发现了齐青玉和李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