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闹!”左二夫人突然威严地喝停郭姨娘,“此等话以后若敢再说,别怪本夫人不留情面。”苏家三公子才是个十来岁的髫龀小童,左灵茵却已二九年华,作如此猜度,真是不堪。
左二夫人面含愠怒,郭姨娘登时噤若寒蝉。
齐青玉心里暗道:毒妇。大龄尚未婚配,写首思春的情歌儿,而里面的陌上少年也可以解释为黄鹤。最多会被人嗤笑一番,丢些脸面儿。待过些时日与黄家的婚事定下,谁还敢嘲笑黄家未来的宗妇?这事就过了。就是婚事没定下,左灵茵派人随便在其它闺阁千金身上小打小闹一下,谈资另有,目标也就会转移了。
可是现在左二夫人是在把左灵茵往火坑里推。
齐青玉怯怯地抬眸往门外张望,一副受惊想寻求长者庇护的可怜模样,大眼睛噙着泪花。
左二夫人轻轻瞥了素裳荆钗的齐青玉一眼,瑞凤眼毫不掩饰鄙夷,“这个就是做簪饰的商贩家的?”
话音未落,立刻有嬷嬷应话:“回夫人话,这个小丫头就是齐家的。”
“铜臭与书香岂可混淆,引回去吧。”
齐青玉抬首望向左二夫人,仰尽了脖子却只看到了她的下巴,但见她轻轻地转身,往外走去。齐青玉看到她意味不明的眼神流露着稳操胜券的高姿态,薄唇微勾,高傲难近。
眼高于顶,摔不死你。齐青玉暗咒一句,表面依旧手足无措地看着留下来准备带引她回去的二等丫鬟。
“小姑娘乖,我们二夫人都没责怪你打碎了大小姐的宝贝呢。”穿豆绿短打的丫鬟蹲下来安抚齐青玉。
真是可笑,若是宝贝还能借给左灵湘那两个毛头小孩玩儿?齐青玉心里不以为然,脸上却破涕为笑,“谢谢姐姐。”
小女娃香香软软的笑容最为动人,这丫鬟嘴边不禁露出了真挚的笑容,“姐姐带你回去。”
齐青玉任她牵着手,慢慢走在左家花岗岩铺成的小径上。松柏常绿,海棠芳菲。
左灵茵是长房嫡长独女,却是排行第二,左二夫人所出的嫡子为左氏宗族长子,是为大少爷。可是为什么内院这些人称呼左灵茵为大小姐?难道是左灵茵太强势了?
再说左二夫人坑害了左灵茵到底有何好处?
揣着一连串的疑问和淡淡的愠意,齐青玉到了曾氏所在的小花厅。
曾氏见她回来,双眼登时就红了,像掉失的主心骨得而复失般抱在怀里,感觉才踏实了。
“六姑娘,这里的丫鬟婆子好生一张利嘴,和她们讲道理我是讲不过去,才让你落单了。”李子带着歉意对齐青玉说。
齐青玉瞥了她一眼,并没要置评的打算,不过总算知道自己只有蛮力而嘴拙的毛病,也是好事。
齐青玉仰面看着曾氏,“啵”的一下,在她苍白的脸颊印上了一个香吻,娇俏又乖巧地笑道:“母亲不必费心,你和娘亲,尽管享女儿的福就好了。”看着曾氏,齐青玉得用多大的力气才压制住心底想告诉她,齐良玉值得每一个人尊敬的话?
齐青玉心头压着一块大石,脑子里缠绕着千丝万缕的人情、利害关系,总有那么一刹那隐隐喘不过气来。
曾氏对她的依赖和企盼,多少给予了动力。
即使她已经活过十八载,如今还是一株弱小的树苗而已。
就算有人已经在为她遮风挡雨,可好歹还是需要些养份不是?
黎嬷嬷捧上一盅茶,“六姑娘,快喝口热茶。”
齐青玉笑咪咪地接过来,正口渴呢,忙张开小嘴要喝,却突然发现黎嬷嬷一手掌心透着诡异的通红,一切动作就停顿了。
黎嬷嬷慌忙藏起,神情颇是自责,当奴婢当了好久,进齐家前还特意孝敬以前大户人家告老乡里的老嬷嬷学习,谁知道连一壶热茶都没本事要来。真够丢人。
齐青玉笑容忽地凝结,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来回端祥了黎嬷嬷与李子,深不可测的眸底掠过愤怒、自责等情绪后,黑瞳溢出笑意:“看,狗仗人势不是人,说的就是这个。以后等我们得了势,可要引以为戒。”
幽深雅致的柏杨院走出一个衣着素丽却不失华贵的妇人,端庄而沉静。约莫三十四五上下,秀脸微长气红润,额头宽广聚红光,两弯翠黛连葱胆,杏眼端正富贵长。
发绾随云髻,顶饰紫兰累丝白玉簪,斜插一支紫兰累丝镶白猫眼石步摇。步摇垂着八络的白玉坠子流苏,从左到右,由短到长。
正是左夫人,左氏嫡系宗妇,执掌左家。
“娘,你站住。”左灵茵被这白玉坠子给晃得眼儿眼了,“怎么担搁许久?”
“没脸皮的小畜牲,这还没出柏杨院就不守规矩了。”左夫人笑嗔一句,牵起独女左灵茵的手,走了两步突然顿住,“怎么又长茧了?”
左夫人摩挲着女儿的手,柳眉微皱。
“我想将来与他一同出征,不然独自一人留在家中多无聊!”左灵茵气定神闲,一点不似说笑。
左夫人也不责难,只笑着说了句:“待你嫁后方知日子是怎么过的。”
“哎,不扯这茬了,再说女儿练得好功夫,也能保护娘不是?”左灵茵撒娇地搂着左夫人。
“好吧。你这么心急来这找为娘,所为何事?”左夫人对女儿的心思是了如指掌,即使是昨日她差左实去请齐家,得知后也不点破。
“娘,出大事了。”左灵茵拉着左夫人急急忙忙地离开,才回了一方院,还没让左夫人歇口气,就愤愤不平地说道:“娘,这回你得把二婶子往死里整,最好逼二叔休了他!”
“你知道你二婶子胞姐是谁?”左夫人白了她一眼,有些嫌弃,朝如风使了个眼色。
如风连忙给左灵茵整理因动作粗鲁而皱折起的衣裳,和歪掉的沉刀香木簪。
“贤妃嘛,有什么了不起的!”左灵茵不以为然,扶左夫人主位坐下,自己也挨在边上。
“小畜牲,你的狂你的傲到底从何而来呀?”左夫人轻轻地戳了她的脑门一下,慈爱地将她揽在怀里。
“当然是从父亲、母亲那儿来。”左灵茵十分神气,突然正色:“娘,出大事了!”
“什么大事?”左夫人笑看着左灵茵,一派悠闲。
“就是二婶子,竟然勾结郭姨娘,还有那两只小泼猴子往我身上泼粪!”(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