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房间中,只有黯淡的家火在燃烧。
在那在传说中寄宿着先祖魂灵的火焰如今已经飘摇不堪,只剩下宛如风中残烛一般的微弱光芒。
在火焰的前方,沉睡的卡里古拉睁开眼睛,轻声叹息。
在他身旁,笼子中,那一只鸽子感觉到了不安,惊恐地拍打着翅膀。卡里古拉长老将它攥在手中,以小刀开膛破腹,抽出了它那细小的肠子。
他轻声哼唱着古老的歌谣,迎着火光,解读着其中那晦涩的启示,许久之后,缓缓地将它投入火中。
“——火将熄灭。”
他吟诵着那来自上天的启示,抬头,凝视着远方,眼神哀悼:就像是能够看到那远方的圣殿中,圣灵消散在火焰里。
“陛下,愿您逝去的魂灵驰骋于星空之中,如您驰骋于这地上……可惜,再无家火可供您栖息……”
他垂下眼睛,轻声呢喃,粘稠地鲜血便从鼻孔中流出来,滴落在手背上。在手背上,灰色的蔓延着,带着瘟疫和腐病的气息。
在他的脚踝上,鳞片缓慢地增值着,宛如妖魔即将苏醒。
那原本隐藏在罗慕路斯人躯壳中的病毒终于苏醒了,开始发作。
他的眼前黑了一下,一个踉跄,险些栽倒。
“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吗?”
他艰难地撑着墙壁爬起来,自言自语:“算了,罗慕路斯的时代,早就该结束了。旧时代残留的余烬,应该乖乖地被扫进垃圾堆里才对。”
在他背后,门被小心翼翼地推开了,露出一张稚嫩的面孔。
艾尔莎从噩梦中惊醒了,她抱着洋娃娃,看着卡里古拉:
“爸爸,我害怕。”
卡里古拉艰难地笑了笑,抱住了她,摸了摸她的长发。
“别怕,艾尔莎,别怕。”
他擦去了脸上的鼻血,轻声问:“还记得妈妈吗?”
“妈妈……”
艾尔莎黯然地低着头:”我刚才梦见妈妈了,她让我不要害怕,可我还是害怕,然后妈妈就走了。爸爸也会走么?”
“不会的。”
卡里古拉抱着她,藏起自己的眼泪:“妈妈也不会离开你的,她最喜欢坚强的孩子啦。”
在他的背后,那家火黯淡地燃烧着。
像是有风吹来。
火将熄灭。
于是,有哀悼的歌声响起。
在火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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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寂静的长夜中,那哀悼的歌声回荡在奥斯维辛。
“来,让我将未来的命运讲与你听,讲给你那天神的后裔赢得怎么样的荣耀,你的后代将是何等样的人……”
那是来自久远之前的颂歌,记述着圣徒在大地上创立的荣耀,罗慕路斯的诗人所传唱的歌谣。可那歌谣却说不出的哀婉,凄凉。
在歌声的回荡中,罗慕路斯人从沉睡中惊醒了,看到躯体上扩散的灰斑,口鼻处流下了粘稠的血。
家火在熄灭,一处又一处,仿佛寄宿在其中的先祖魂灵正在死去,可那死去的魂灵却在高歌,高歌着旧时代的辉煌和壮丽看,罗慕路斯人曾在大地上创建的城池和奇迹。
直至最后,所有的火焰都熄灭在黑暗之中。
仿佛先祖的魂灵在火中燃烧殆尽。
天地之间沉溺在一片黑暗里。
紧接着,大地震颤。
从地底深处传来了恐怖的轰鸣,整个庞大的奥斯维辛都震颤了起来,庞大的岩石彼此摩擦,发出碎裂的咆哮。
在那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无数裂隙迅速地从墙壁和建筑上拓展,剧烈的动荡此起彼伏的传来。
乐师们从睡梦中惊恐地睁开眼睛,感应到了大地的剧变。
还有天空中传来的嘶吼。
“这是怎么回事儿?”
他们下意识地仰头,看向天空:“科赫大师?”
在那些眼瞳的倒影之中,漆黑的云层在燃烧。
惨叫声响起。
云层背后,火光漫卷,消瘦的老人化作枯骨,在空中分崩离析,无数尘埃从空中簌簌洒落,带来了来自天穹之上的杀意。
黑暗伴随着灾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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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五分钟之前,云层之上,明月遍照。
在天空中,科赫大师睁开眼瞳,眉头皱起。
在大地之上,整个城镇中骤然掀起了此起彼伏的以太波动。宛如无形的风暴横扫而过,那些常燃了千百年的家火随之熄灭。
大地之上,一片漆黑。
而就在火光都熄灭的那一瞬间,他却猛然抬头,照见异状。
有黑暗自星空中来,熄灭了星辰的光芒。
那一片宛如活物一般的漆黑突如其来,将整个奥斯维辛包裹在其中,瞬息之间,竟然形成了一片极其庞大的阴影。
黑暗之中,伸手不见五指。
科赫大师皱眉,笔尖在空中勾勒,手捧的羊皮卷上便浮现了乐章,一轮柔和的星光从羊皮卷中升起,宛如一轮小小的太阳。
启示学派的‘洞见辉光’,照见一切真实。
光亮所过之处,黑暗也随之黯淡、退缩,暴露出其中流转的阴暗乐理。瞬息之间,在洞见辉光的照耀之下,整个奥斯维辛都出现了上百道凄厉的血光。
瞬息间,科赫脸色惨白,倒吸了一口冷气。
每一点血光,都代表着一个黑乐师的存在……
那血光大多隐藏在外围的旅馆中,还有潜伏在集市周围——那是今天白天时进入奥斯维辛的商队驻扎的地区,可哪里有商队会这么邪门?
此时此刻,这里分明已经变成了邪魔汇聚的魔窟!
只是科赫想不明白,自从试炼开始以来,他便一直坚守在这里,监控着整个试炼的过程。怎么会有这么多人隐瞒过自己的星见之眼,秘密潜入了这里!
“不用自责。”
在他背后,一个阴柔随和的声音说:“他们都是蒙受‘黑暗众卿’赐福的‘信徒’,受深渊的庇佑。你看不出来,也实属正常。”
那个声音彬彬有礼,充满风度,可却令科赫瞬间堕入冰窟,脸色惨白。
自始至终,哪怕是有洞见辉光的照耀,他也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背后有任何东西存在。可随着那个声音响起,一个空洞便突如其来的出现了。
在一片光明之中,骤然出现了一个漆黑的空洞,空洞形成了模糊的人形,凝视着他,发出人类的言语。
可那空洞却仿佛通向深渊,隐隐显露出某种非人的本质,令人颤栗发狂。
“没想到,‘阿卡夏之书’这个学派还有传承者,当代的‘记录者’就是你吧?
那个空洞‘凝视’着科赫手中的羊皮卷,了然地点了点头:“可惜了。”
“帕格尼尼——”
科赫大师的声音嘶哑,凝视着来者,“堕落圣徒·帕格尼尼的原罪之衣……怪不得我看不出来!你们是‘灭亡礼赞?你是克洛利.尔高?”
“不愧是阿卡夏之书的记录者,连这个都知道。”
克罗利轻声笑起来,从原罪之衣中显露真容,苍白的面孔宛如少年,只不过枯朽的双手上已经满是皱纹。
数百年前,第六代帕格尼尼因为太过追求乐理真髓而跨越禁忌,投入了天灾的阵营,成为黑暗众卿之一。
帕格尼尼的圣名直接陨落,不复传承。
而在他堕落的同时,几乎所有传承了他的乐理的乐师都随之堕入魔道。
他们组成的灭亡礼赞,是全世界十六部得到百目者封赏的堕落乐师团中排名前三的存在,直接接受黑暗众卿的引导。
这些堕落乐师流窜在全世界各地,甚至栖身在黑暗世界之中,偶尔出动都几乎是灾难的代名词,所过之处,一片狼藉。
但谁都没想到,这群家伙竟然有这么大的狗胆,竟然敢出现在这里?
眼看着科赫大师一脸慎重的样子,克罗利就笑了:“你想要拖延时间给下面的人传递消息?没用的。我们远道而来,总要有点准备。最起码,各位的资料总是有的。下面有人在另行招待呢,你就不要操心了。”
科赫的神情顿时阴沉起来。
“难道奥斯维辛还有什么东西值得灭亡礼赞大举出动么?或者说,你们真打算对圣城宣战了?”
“没想到你还会为我们操心,真是令人安慰。”
克罗利微微地笑着,宛如少年的面孔上满是纯真和愉快,只是指着下方的大地:“你看那花……”
黑暗里,大地动荡,奥斯维辛被淹没在哀鸣之中。
那里并没有什么花。
可克罗利却看得如痴如醉。
“自从百年前埋下的种子,今天终于要发芽啦,”
他伸手,温柔地抚摸着那城市:“本来还要再养个几百年呢,可惜,陛下深受重创,长远之计也只能放在一边。今夜过后,除‘鲛人’、‘半龙’、‘黑月灵’之外,吾主的信仰种族将再添一支……以罗慕路斯人的血,定然能孕育不少妖魔之子出来吧?”
“痴心妄想!”
科赫大师怒斥,苍老的躯壳中骤然亮起了刺目的光芒。
就像是一轮巨大的星辰从他的躯壳中涌现,要将他焚烧殆尽,破体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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