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个人的口中,复仇恶灵和教授两个人为了传说中的血路钥匙进行死战,越斗越勇。
教授为了对付复仇恶灵,请来了血肉屠夫,可是就连血肉屠夫都被复仇恶灵给打败了。
到最后,昔年的一代枭雄教授棋差一招,竟然死在了复仇恶灵的手中。
那个福尔摩斯的家伙在杀死教授之后,竟然将教授的尸体献祭给了邪神,将整个疯人院都变成了鬼蜮。
到最后,就连圆桌骑士团都惊动了。‘兰斯洛特’和‘加拉哈德’,两名圆桌骑士联手围攻福尔摩斯。
福尔摩斯绝地反击,悍然演奏了来自东方的古乐,好像叫做什么《轩辕破天曲》之类的可怕乐章,要彻底毁灭阿瓦隆。
幸亏天佑安格鲁,皇家乐师启动了阿瓦隆大结界,召唤出了纯白之月,将他彻底净化了!”
“哎,我当时就在旁边看的清清楚楚!”
那个男人神情夸张地说道:“复仇恶灵见事不对,就召唤出了邪神的力量断后,然后逃之夭夭了!”
众人顿时起哄,纷纷嗤笑,有的人当场揭露出这个家伙当时就藏在狗洞里,吓得都快尿裤子了,哪里还敢去看复仇恶灵。
就在哄笑之中,没有人注意到大门被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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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门外,有人推门而入。
窗外的阳光照亮了他斑白的头发,还有那一只钢铁义肢。
他悄无声息的穿过了大厅,做到了角落里,向着久等的朋友露出抱歉的神情。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他叹了口气:“很久没上街了,有些不认路了……”
“没关系,我也才刚到。”
在他对面,那个粗壮的男人说。
这个魁梧得过分的男人像是浑身上下都长满了肌肉,就连脸上都是一种天生的蛮横和凶狠,令人不敢接近。
周围的人都下意识地坐远了,连说话都不敢大声,生怕惹怒了这个看起来不好惹的家伙,被他暴打一顿。
看到亚伯拉罕来了,巨汉连忙就将烟卷给掐掉了,猛然起身,抬起手臂要行礼。
手臂抬起一半,他才反应过来,又尴尬地放了下来,重新坐了回去。
周围传来一片松了口气的声音,所有人都忍不住为那个坐在他对面的老男人捏了把冷汗。
“那个家伙不会是要打人吧?”
“这里的治安这么好,不会吧?”旁边的人低声说:“我看像是黑.帮头子,来收高利贷的。你看把他把对面那个男人吓的。”
“不对啊,我看他的样子挺恭敬的,你看,还笑了。”
“收到钱当然要笑啊!我猜那老头估计倾家荡产才凑够这笔钱,要不然当场就被那个家伙给打死了。”
“就是,我听说……”
“……”
像是听到了周围窃窃私语的声音,魁梧壮汉的表情就阴沉起来,握紧了比啤酒杯还大一圈的拳头,指节嘎嘣作响,惊的那群围观的人连忙收回视线。
那些声音被亚伯拉罕布下的隔音屏障隔绝了,变得模糊又遥远。
角落中重新变得寂静起来。
“好久不见,塞顿。”
他露出了忧虑的神情:“好久没联系我了,是出了什么事情么?”
塞顿连忙摇头。
他坐的笔直,挺胸抬头,看起来就像是认真听课的小孩子。听到亚伯拉罕文化,他就从口袋里捧出一本书,双手奉还:
“长官,这本书我已经读完了。我来将它还给你。”
在他手中,是一本薄薄小册子——《安格鲁童话故事集》。
看得出来,阅读的人很爱惜它,就连页脚的卷边都被仔仔细细的压好了,完好如初。
“塞顿你终于去学拼写了吗?这是好事情啊。”
亚伯拉高兴起来,“我回头再拿一本给你,你放心,不会太复杂。我帮你找了一些适合初学者读的书。你一定会喜欢的、”
“长官,我……我不想再读了。”
“为什么?”
亚伯拉罕一愣,有些茫然:“这些都是很好的故事啊,你看,有很多故事都很有趣。”
“读这种骗小孩儿的东西有什么用呢?长官。”
塞顿躲闪着他的视线,闷声说:“就不要勉强一个只会杀人的家伙去读做这种事情了。”
亚伯拉罕怔怔地看着他,许久之后像是明白了什么,有些沮丧起来:“好吧,我知道了。
这种事情,做不来也不用勉强。”
他收起书了书,抬头,看到塞顿黯然的神情。
“前些日子,老乔死了。”
他说,“我去参加了他的葬礼。”
亚伯拉罕的神情一黯,轻轻点头:“……苟延残喘那么多年,解脱了,是好事。”
“他到死都被人嘲笑,那些人不相信他说的话,他到死都被当做一个只会做梦的骗子。”
塞顿低着头,“长官,这些年……这些年,大家过的都很难过。”
“大家都很辛苦啊。”亚伯拉罕的眼神黯淡:“和活着比起来,很多事情其实不算困难了。”
“你不也是么?长官。”
塞顿看着他,声音沙哑:“我们每天活在这个国家为我们设置的笼子里,划定范围,就不准踏出一步。
呼吸的每一口空气都要经过检查,吐出来的每个单词都要确定无害,就连出门买把刮胡刀都要提前申请,登记。
这算是什么?一帮没有被收押的囚犯?”
“塞顿……”
“我知道,我不应该这样想,我知道!”
塞顿打断了他的话:“起码大家都还活着啊,起码我们再也不用上战场了,再也不用回黑暗世界里去……可是这样的活着,只是活着而已吧?
还要被人侮辱,看不起,像是豢养在笼子里被人观赏的野狗一样?!究竟为什么会这样?
盖乌斯那个家伙叛变了,就连累了我们所有人!”
“塞顿,够了。”
亚伯拉罕提高了声音。
“事到如今,长官你还不明白么?”
塞顿愤怒地低吼:“那个无耻老混蛋侮辱了我们的忠诚和信仰,他才是让荣耀蒙尘,让龙骑兵分崩离析的罪魁祸首!
难道你还相信他可以拯救我们吗?我们像是野狗一样无家可归的时候他没有出现,我们被一个个关押、处死的时候他也没有回来,十几年了,难道我们还要相信那个叛……”
嘭!
桌子被掀翻了,有一只粗糙的钢铁手掌钳住了塞顿的脖子,将他从椅子上提起,猛然砸在了墙壁上,震下了簌簌尘埃。
尘埃从天花板上落下,落进那一只愤怒的眼瞳之中。
“塞顿。”
亚伯拉罕的声音一字一顿,“我说,够了。”
谁都没想到那个苍老的男人被激怒之后竟然这么可怕,塞顿在他的面前就像是一个小孩子,就连反应的余地都没有 ,就滚落在地,剧烈的呛咳,几乎喘不过气来。
可是他还是倔强地爬起来,眼神悲凉。
“长官,你真的甘心么?”
他嘶哑地问,“我们为这个国家牺牲了那么多,付出了多少东西,却遭到了这样的对待,我们……
——我们本来都是英雄啊!”
亚伯拉罕愣住了。
许久,他颓唐地坐回了椅子上。
“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塞顿。”
他轻声呢喃,像是在告诉自己:“都已经过去了。”
“只要我们还活着,就不会过去。”
塞顿伸手按着他的肩膀,眼神企盼:“长官,龙骑兵没有死。
这个笼子困不住我们,我们可以杀出去,夺回那些我们失去的东西。哪怕在安格鲁没有容身之处也无所谓,哪怕去黑暗世界做雇佣兵都可以!只要你一句话,长官!
只要你一句话……”
可亚伯拉罕没有回应他,只是抬起手,将肩膀上的手掌摘下来,让塞顿重新坐下。
他挥手招来了战战兢兢的侍者,将遍地狼藉收拾好,桌子重新扶起,茶杯换了新的。一切看起来都像是原来一样了。
“塞顿,我们原本都是士兵,是服从命令的杀人机器。从出生就开始学习这个世界上的残忍事情。他们教我们使用匕首、长矛,毒药,教我们怎么杀人或者杀死怪物,却从没有人教过我们怎么像是一个正常人一样的活着。“
他委顿地叹息:”说实话,哪怕到现在,我对这个世界都会觉得困惑。
我常常听不懂那些流行的笑话,也看不明白气氛这种东西。别人的话委婉一些,我就会觉得复杂难解。
有时坐在宴会里,会觉得自己是不属于这里,睡着了,惊醒,就觉得门外会有野兽扑进来,没有武器就会害怕。
很多时候,我会想着要回到战场,那里才是属于我的地方。但后来我才明白:就算是回去,也没有什么意义。
难道我们的前半生不都在那里么?
我们没有在那里死去,也没有在哪里活过……黑暗世界里,除了黑暗,便一无所有。
所以,抱歉了,塞顿,我要留在这里。“
他轻声说,”这里还有必须要我来做的事。
塞顿愣住了。
他看到亚伯拉罕的眼中的那些锋锐东西消失了。
黯淡的光落在他的脸上,就照亮了他的皱纹。
他又重新变回了那个唯唯诺诺的老男人,平淡、木讷又迟缓,丝毫无害,像是路边随处可见的落叶一样普通。
说话的时候会絮絮叨叨,声音缓慢又轻柔:“你知道的,塞顿,我养了一个特别喜欢惹麻烦的小孩儿。
他小的时候经常会做噩梦,梦醒了之后就会悄悄地哭,我不在他身边,他就会害怕。我抚养他长大,现在他还是喜欢惹麻烦,而且经常会挨打。
现在,我有了一个很聪明的学生,他是白头发,对于未来有自己的打算。很执着,很勇敢。他也喜欢惹麻烦。
我还有另外一个学生,是一个很喜欢翘课去玩的小女孩儿,天真可爱,无忧无虑的,她长大之后一定会是个美人。可是她也会经常惹麻烦。
说实话,他们都是很不省心的孩子,常常让我无奈,可他们叫我老师的时候,我就会感觉到很幸福。”
他抬起眼瞳看着塞顿,轻声问:“如果我走了的话,他们要怎么办才好呢?就没有人会照顾他们了啊……”
“可是……”
塞顿怔怔地看着他,语无伦次:“可是……”
亚伯拉罕摇头,不再说话。
于是,漫长的沉默。
直到门外的街道上,极远处的报时钟声响起,回荡在这个城市中。不知何时,太阳已经划过了天穹,落向了海的尽头。
夕阳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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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长时间没有见面,一见面就闹得这么不愉快,我想我果然还是不会说话吧。”
亚伯拉罕说,“抱歉,我该走了,上课的时间要到了。”
提到上课,他就忍不住轻声笑起来,笑容里满满地都是充实的幸福,像是终于找到了归处。
看着那种笑容,塞顿就沉默了,再无话可说。
亚伯拉罕起身,最后看了塞顿一眼,转身离开。可不知为何,迈了两步,便停住了。
“塞顿,做人要向前看,不要再留在过去了。”
他轻声道别,却不敢回头:“‘龙骑兵’……已经是被时代淘汰的东西了。”
门关上了。
一片寂静。
塞顿呆呆地看着他离去的方向,看着那一扇关闭的门,像是想要等他回来。可直到漫长的时间之后,那个身影也未曾回转。
就像是永远的消失了。
许久,许久,他终于明白了什么,无力地低下头,肩膀颤抖。
咖啡馆里,所有人都错愕地回头,看到角落中的孤独身影——那个魁梧的像是怪物一样的男人,竟然在哭?
哭得像是个孩子一样。
怪物也是会哭的啊。
当它发现自己再没有了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