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的开始,源于那包咸鱼干。
花容回京已经三日,觐见了太后与皇上,又处理了一些东厂事务之后,这两天终于得到一丝清闲。
人一旦清闲,就会想着法儿给自己找点事做,花容也不例外。
于是他想到了那包咸鱼干。
当他打开纸包的时候,不由轻轻的笑了,鱼身干硬,泛着一层白白的盐花,显然是盐搁的太多,但那淡淡地腥味中倒也带了几分鲜香,配点清爽的小米粥,应该会很不错。
呵呵,她这妹子还真是有心,一定是怕他平日山珍海味吃的太多,会腻味吧?
有人替自己着想的感觉,还挺好的。
想到这儿,他的笑意便更加深了。
眉眼之中,透着无限温柔。
正好这一幕全都落在在门外偷窥的小栓子眼中。
除了睡觉以外,他从没见过花公公可以独自一人在房中呆那么久,于是,出于关心(小栓子的心之呐喊:真的只是关心,我发誓,我没有想要偷看公公!),他在门缝中望里悄悄瞄了一眼。
天、天哪!
花公公在做什么?
他竟一个人对着几条咸鱼干喃喃自语,时而发呆,时而点头,时而眉头紧蹙,时而笑容舒展。
这神情……有问题!一定有问题!
那包咸鱼干,竟可以让他的花公公变成一个花痴,绝对大有问题!
他小栓子对天发誓,一定要把咸鱼干之谜彻底解开,弄得水落石出!
门内,花容正苦思冥想,要如何吃这几条咸鱼,门外,小栓子狠狠咬着牙根,暗暗发誓。
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只是转瞬之间,花容满意地一拍桌子,抱着鱼干站了起来,小栓子忙在门口做俯首听命状,花容出了门,看也没看他一眼,径自朝厨房走去。
他住的这座小院离皇上的寝宫不远,乃是太后所赐,院子后边有个小厨房,太后知道他平日里嘴馋,吃东西又特别挑剔,便特地拨了三名手艺顶尖的御厨过来伺候。
他在太后心目中的地位,由此可见一斑。
不知为什么,花公公今天走路的脚步格外轻快,边走还边哼着小曲,整个人飘飘然的,就差没有飞仙。小栓子一肚子的疑惑紧紧跟在身后,到了厨房门口,他才忍不住出声问:“公公,您怀里的这是……”
花容笑眯眯地把咸鱼在他眼前晃晃:“小栓子,咸鱼干,见过没?”
小栓子抹抹额头的细汗,好歹他也是海边小村长大的,没入宫之钱,见鱼比见他亲爹娘还多呢。
“呃,奴才知道这是鱼干,奴才是问,公公您这鱼干……打哪儿来的呀?”看花容今天心情似乎很好,这么问,应该不会有什么差错吧。
果然,花容笑得越发欢快:“死奴才,想知道?”
“嗯!”小栓子拼命点头。
花容神秘兮兮的把手指头放在唇边“嘘”了一声,见小栓子一脸期待的望着自己,忽然勾唇一笑,笑容尤其妩媚:“咱家不告诉你!”一扬头,开开心心的踏入厨房去了。
嗯,有问题,真的有问题!
咸鱼又不是什么值钱的好玩意儿,凭什么就能让他的花公公这般珍惜?
一边想着,一边跟进厨房,这会儿花容已经挥退三名御厨,那三个厨子离开的时候,不觉好生讶异,高高在上的东厂督公,怎会亲自跑到这地方?
“公公,您这是要做什么呀。”瞧花容一个人在厨房里忙的不亦乐乎,又是淘米,又是煮水,他简直惊呆了!
“哟,小栓子,没见咱家正熬粥嘛……”
“奴才……看见了……”
“熬完粥就着蒸咸鱼吃,一定鲜极了!”
“公公,您……这些粗活,您怎么不让奴才们来做呢?”小栓子发现自己额头上的汗水越来越密集。
花容忽然回头瞪他一眼:“交给你们?那怎么成!万一把咱家的咸鱼蒸坏了怎么办,咱家可没法子跟妹子交代!”
说完,又转头专心致志的熬粥。
妹子?
小栓子不笨,马上猜到了其中的奥妙。
嗯……咸鱼干肯定与这叫做“妹子”的人有干系,但这“妹子”,究竟又是何方神圣?
为何花公公对“妹子”特别在意呢?
可疑,实在是太可疑了!
一顿忙活,花容终于心满意足的捧着一盅小米粥和一碟蒸咸鱼回到房内。
米粥的清香与咸鱼的鲜美之味飘散在房间的各个角落,吃了几口,花容只觉齿颊留香,那看似毫不起眼的咸鱼,竟是比他吃惯的山珍海味还要美味可口。
小栓子却在一边痛心疾首的仰望着他。
他最最敬仰的花公公,最最美丽的花公公,最最可爱的花公公,竟然会为几条来历不明的咸鱼,亲自下厨,还边吃边洋溢着无比幸福的笑容。
据他小栓子敏锐的洞察力判断,那叫做“妹子”的人,一定是个女人!
悲哀呀!枉费他这几年兢兢业业的伺候着他,难道他就一点儿都没发现自己的一颗钦慕之心么?
就算不能察觉自己的心意,也总该了解那些宫女们的心思吧?
瞧瞧那帮**女每次见了他的表情,各个眼冒粉色爱心泡沫,口角滴滴答答的流着哈喇子,神情恍惚,恨不能立刻扑上去把他压倒!
花公公不仅是太后与皇上的花公公,更是宫中所有人的花公公啊!
您怎么能被区区的几条咸鱼,给掳去了芳心呢?
小栓子正胡思乱想,花容突然用筷子敲敲金边瓷碗,笑道:“小栓子,要不要尝尝?”
哎?尝尝?花公公……竟邀请他品尝自己亲手做的粥?
小栓子立即热泪盈眶的匍匐在他脚边,不住点头:“多谢公公赏赐!”
花容将碗在他面前一翻,打个饱嗝,道:“不好意思,咱家都吃完了!”
呜呜呜,小栓子的泪流的更加汹涌,他就知道,公公绝对不会这么好心。
花容不理他,捧着剩下还没煮的咸鱼干在房中转来转去,小栓子抹泪问:“公公,您这是做什么?”
花容蹙起他秀气的眉毛,不胜烦恼:“咱家要找个地方把这些宝贝收起来,免得被老鼠偷吃去!”
小栓子告退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去找与花容同下江南的小太监问话,从小太监的口中,他终于知道了关于咸鱼干的来龙去脉。
果然,这是女孩子送的!根据小太监添油加醋的叙说,那是一个活泼可爱的不得了的小女孩,花公公对她一见动心,再见倾心,疼爱极了,分别的时候两人更是依依不舍,难分难舍,不离不舍,抱头在一起痛哭了好久,最后还约定要在京城再续前缘。
知道这消息以后,小栓子立刻冲向太后的寝宫。
此时此刻,太后正与几位太贵妃忙着聊天、喝茶、赏花、逗鸟。
小栓子瞅准角度,用一个极其明媚而哀伤的姿势扑过去抱住太后的腿,然后嚷嚷:“太后,不好了,发生大事了!”
太后一脚把他踢开,拉拉衣服,眼皮都没抬一下。
“小栓子,哀家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要稳重,稳重!你怎么老记不住!说,这急急慌慌的,怎么回事儿?”
“太后……”小栓子重新爬回她的脚边,像说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似的道:“花公公、花公公他……他……”
“哦?小花他怎么了?”太后端着盏茶往唇边送。
“奴才觉得……花公公他……好像恋爱了!”
噗!
太后一口将茶水喷了出来,正中吕太妃的面颊,吕太妃手一抖,上好的茶盏直接落地粉碎,张太妃被惊的一个没坐稳,娇躯险些撞地,陈太妃啊的一记尖叫,鸟笼中的鸟惊吓过度,晕了过去。
“小栓子,你、你说……小花他……恋爱了?”太后张口结舌。
“嗯!”小栓子用力点头。
一个太后、三个太妃,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睛巴瞪巴瞪的眨着,好半天才有点反应。
先是太后长长吐了口气,用平静而欣慰的语气道:“哎呀,不错啊,小花也终于知道谈恋爱了。”
吕太妃抹去脸上的茶水,跟着附和:“是啊,想当年,他初进宫的那会儿,才不过六岁,这一眨眼功夫,竟长这么大了!”
陈太妃连连点头:“哎,其实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早就可以在宫外盖座宅子,养几个美人了,他却偏偏推说不要。”
“如今看来,小花终于是想通了,嗯,真是可喜可贺呀。”张太妃坐稳身子,也是一脸的赞许。
“也不知被小花看上的女子,是位什么样的姑娘呢?”太后远目眺望,浮想联翩。
“应该……美的跟天仙似的吧……”
“张姐姐说的是,要不怎配得上咱们的小花呢!”
“对了,赶明儿个把那姑娘召进宫来瞧瞧,要真是个可人儿,哀家便下旨让他们在一块得了……”
“不错不错,太后姐姐真是体恤奴才的好主子。”
“哟,谁叫小花招人疼呢,不仅懂得如何体贴主子,又聪明能干,办事机灵,最重要的是,那张脸啊……”吕太妃焕发出花痴一般痴醉的神情。
“可不是……放眼整个后宫,美人儿倒是不少,却没一个能与小花比的……”
“……”
四人你一言我一语,小栓子听得冷汗涔涔。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啊!古往今来,哪有太后要替太监赐婚的!
花公公恋爱了!
这件事经由太后与几位太妃的嘴,很快传遍皇宫内外,闹得沸沸扬扬,差不多京城中人人皆知。
御书房。
皇上正在努力批阅奏章,忽见一名小太监高呼着匆匆跑来:“皇上皇上,大消息大消息!太后说,花公公他恋爱了!”
“什么?小花恋爱了?”皇上马上一丢御笔,头也不回的朝外奔去。
“皇上,您要去哪儿?”伺候在他身边的太监扬声问道。
那太监竟长得眉目俊朗,举手投足气度翩翩,没有半分奴才的模样。
“小卫子,快走,找小花去!好哇,他居然连朕都瞒着。”皇上调转回来,拉起那太监就走。
曹尚书府。
管家悄悄走到曹尚书耳边说了几句,那曹尚书立刻将自己刚刚画好的一副字画撕烂,铺开奏本,奋笔疾书。
“大人,您这是……”
“哼,太监玩女人,败坏朝纲,我要上奏折好好参他一本,看他今后还怎么呼风唤雨,颐指气使!”
李国舅家里。
各种彩礼堆满了一屋子,李国舅喜气洋洋,国舅夫人却一肚子不解。
“老爷,您买这么多东西做什么?”
“夫人,你没听说……花公公恋爱了?”
“早听说了,可这跟您……买东西有什么关系?”
李国舅一脸得意的道:“哎,你们妇道人家,这就不懂了吧?告诉你,以我太后姐姐与皇帝侄儿对花容的宠信,说不定到时还会亲自赐婚,一旦赐了婚,咱们就可以赶及第一个送礼,那显得咱们多有诚意呀,花容若是一高兴,为夫今后在官场上,不就又多了一个靠山么?”
“花公公恋爱”事件俨然已成为京城的头条大事,就在大伙儿讨论的热火朝天之时,当事人花容,却完全不知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