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扬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远来客栈二楼的一间房内,烛火跳跃,光线明灭,桌上摆了一桌子的好菜,鸡鸭鱼肉虾蟹,可谓丰盛之极,任谁见了都忍不住要食指大动,可事实上呢?却没有人敢动。
为什么?
因为桌边坐了一个人。
宋扬。
列位看官,你们如今看到的这位宋扬,那可不是一般二般的宋扬,这是一个被愤怒与忧伤重重笼罩的男人,他的泪已流干,他的心在滴血,他不幸而多舛的命运足以叫所有人为之掬一把同情之泪。
此刻,他周身正散发着一股凌厉的煞气,白皙俊美的面庞因为怒火的熊熊燃烧而变得通红,五官扭曲,严重走形!
他是谁?他是宋扬!堂堂天下第一奸商宋扬!从小到大,只有他骗人,又有谁能骗得了他?到了他手里的钱财,绝对没有再失去的道理!
偏偏今天失手了!
一路上箱子都没有离开过自己,也就是说,根本不存在被人偷去的可能,那唯一的解释就是,龙明在分配宝藏的时候,做了手脚。
从一开始,自己就被骗了!
宋扬越想越生气,越想越失去理智。
一个人一旦失去了理智,那将会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通常这种情况下,他们会毫无意识的做一些让人匪夷所思,甚至是瞠目结舌的事情。
宋扬也没有例外。
他竟然叫了一桌子价值不菲的好菜,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跑的,洞里钻的,炖煮煎炸,汇聚成一桌,扣扣看得哗啦啦直流口水,但却拼命忍者没有动筷。
她不敢啊……
宋扬对着那桌菜看了很久很久,一直到酒菜全部凉透,他才“啪”的狠狠拍了记桌子,骂骂咧咧道:“这谁叫的菜,以为不花银子是不是?”
扣扣吃惊地看着他,指指菜,再指指他的鼻尖:“宋大哥,这是你自己点的……”
“胡说!”宋扬又狂拍桌子,桌上的杯碟碗筷随之跳动,他的手却一点儿都不觉得疼:“我自己点的怎么我自己都不记得?再说,黄金不见了,你觉得我能吃下饭么?”
“……不能。”小姑娘很老实的摇头。
“所以这些东西都不是我点的!”
“哦……”扣扣好委屈的点点脑袋。
宋扬青面獠牙的对着屋顶咆哮:“这到底是哪个只会吃不会做事的笨蛋点的菜?!”
“呜呜呜……”小姑娘一下子扑到唐嫣然的怀里;“师叔,宋大哥好可怕宋大哥好可怕宋大哥好可怕……”
“乖乖,不怕不怕,有师叔呢!”唐嫣然赶紧手忙脚乱的哄着怀里的扣扣,一边还不忘埋怨:“小宋,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明明是你自己点的一桌子菜,自己不吃,还要怪别人,你……”
“你说什么?”宋扬忽然凑近一张脸,阴阴地道:“要不是你们不给我好好盯着那个假和尚,他哪有机会动手脚,我的金子又怎会不翼而飞?”
“这怎么能怪我们?”唐嫣然回答的有点心虚,呃……在藏宝洞装箱的时候他是有点开小差啦,光顾着照镜子了。
“不怪你们怪谁?”宋扬的脸好黑。
“这……”唐嫣然忽然从身上摸了半天,献宝似的将一面金光灿灿的纯金镜子递了过去:“小宋你看,好歹我还藏了一件宝贝。”
哪知他不拿出镜子还好,一拿出镜子,宋扬的脸色反而更加难看了。
“唐嫣然!你留个镜子有屁用,老子我几车财宝都没了!谁来赔!”说着,哐当一声将金镜子砸在地上!
“呜呜呜……小宋好可怕小宋好可怕小宋好可怕……”唐嫣然与扣扣抖抖瑟瑟的搂成一团。
“宋兄。”司马冷风轻飘飘的开口了。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既然面前有一桌子好酒好菜,为什么还要等它凉了呢?”
宋扬用黑黝黝的鼻孔瞪他:“我说了,吃不下!”
“哎……”司马冷风叹气道:“小生觉得,宋兄还是吃一点的好,不吃饭,明天会没有力气赶路。”
“赶路?”宋扬的声音陡然提高到一个新的境界:“黄金没了,我他妈还着急赶个屁路!”
司马冷风好似没有听见他的叫嚣,自顾自继续说道:“不快些赶路,也许咱们就赶不及在沈付天死前赶到江南……”
“嗯?”宋扬的声音有点下沉,他隐约觉得,自己是不是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沈付天若是蛊毒发作而亡,宋兄,只怕你不但宝藏分文未得,就连那三十万两的酬劳,也……”司马冷风虽然没有说下去,可他的意思已经非常明显。
他的话犹如当头棒喝,一下子就把盛怒状态下的宋扬给敲醒。
于是,宋扬连拍了好几下桌子,杯盘再次欢快的舞动。
“都给我吃饭,睡觉,养足精神,明早太阳一出来就上路!”说罢,自己先夹了一大块红烧肉,嚼的满嘴流油。五官一归位,脸上神情也已然恢复了往日的冷静,完全看不出是个刚刚生过气的人。
“哎?”唐嫣然与扣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一起崇拜地看向司马冷风。
“小徒弟,还是你厉害!”
沈付天是个性情迂腐读书人,一般情况下,这种人都是比较守信的。
尤其在开开心心服了解药,快快乐乐又能跟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的情况下,他们甚至会比往日更加出手阔绰。
何况沈付天本来就是一个对金钱没什么概念的有钱人。
所以,当宋扬在连着赶了十多天路之后,还是如愿得到了自己报酬。
甚至,沈付天的老子沈元为了感谢他们的救子之恩,还破天荒的多给了二十万两白花花的银子。
宋扬当然不是那种一边说“不用不用”,一边却又往自己腰包里塞钱的人。
他**裸的表现了自己对银子的热切渴望,并且毫不虚伪理直气壮的将那五十万两银票统统收了下来。
离开沈家,宋扬一直都在笑。
尽管五十万两远比不上宝藏的百分之一,但作为一个对金钱有理想有抱负有激情的年轻人,他不可能永远停留在过去的失败与痛苦中,他会时时给自己订立新的目标,新的方向。
这就是宋扬最大的好处。
他非常明白一个道理,过去的,永远都是过去了,人活着必须向前看!
宋扬的心情一好,笑容也就格外灿烂,他本来就长得十分好看,平常不太爱笑,总给人几分冷漠的感觉,此时一笑,竟是格外生动,俊美绝伦的五官透着迷人的光华,恰似严寒冰洁的湖面忽然吹来一股熏人欲醉的暖风,将层层冰雪融尽,只留下一池暖江,氤氲如画。
扣扣偷偷瞧了他好久好久,一直瞧到宋扬忍无可忍,实在没办法再无视她那双灼灼的目光。
“傻丫头,你瞧够没有?”宋扬干脆停下脚步,反身问她:“好不好看?”
“嗯,好看!”扣扣像奴才一样谄媚的点头,语气无比夸张的道:“宋大哥,我以前就一直觉得你长得好看,但是没想到,你竟然好看到这种地步!”
宋扬的唇角一翘,笑容更深了:“你这口气,听着怎么那么刺耳。”
“哎?不会啊……”扣扣呵呵笑着。
“哎……”宋扬看穿她似的无奈耸肩:“想求我做什么,说吧!”
啊?这……就暴露了?自己的想法,难道是写在脸上的?
小姑娘略带沮丧的摸摸脸,扬眉往远处一看,忽又开心起来:“我饿了!”
“除了吃,你还知道什么?”宋扬的语气听似有点恶劣,眼神中却悄悄染上一层……温柔。
“唔……我还知道……宋大哥你是个心地善良的好人。”小姑娘赶紧再巴结。
“行了,说吧,想吃什么?”宋扬气冲斗牛:“今天无论你想去哪家都可以!”
“咦,真的真的?”小姑娘的哈喇子险些哗啦啦的留下来。
“真的。”
“那……”扣扣纤白如春笋的指尖往某处一点:“我要去那家!”
宋扬、唐嫣然、司马冷风齐齐抬眼望去,然后脸色同时一僵。
“不是在扬州么,为何此处也会有?”司马冷风凝望那家店名。
“生意好了,自然全国都要开分店,也不稀奇。”宋扬淡淡地说道。
“问题是……那种地方……不适合小扣扣去啊。”唐嫣然皱起两条远山黛眉。
原来扣扣所指的那家店,正叫做小温柔乡。
“三师叔,为什么我不能去?”
“呃……”唐嫣然显然不知要如何跟她说明,想了半天才道:“因为那里只有男人才可以去。”
“为什么?”扣扣越发纳闷了,男人女人不都要吃饭?
“傻丫头,哪里是男人寻欢作乐的地方,你去不得。”宋扬一点她的脑门,好气又好笑。
“哦……”小姑娘咬着唇:“那有没有女人寻欢作乐的地方?我要去!”
“咳咳……”宋扬被自己的口水呛的连连咳嗽:“世上怎可能会有这种地方?”
“那我就要去那里!”扣扣很坚决的指着小温柔乡的招牌,一脸坚毅。
“哎呀,小扣扣,那地方……就是青楼妓院呀!”唐嫣然干脆用通俗的词语给她解释。
“哦……”扣扣长长的应声道:“原来这就是传说中大的妓院啊!三师叔,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唐嫣然正要舒口气,哪知扣扣却一下子站定在自己跟前,破釜沉舟的说道:“师叔,给我易容吧!”
“你……”
“我要女扮男装,去嫖妓!”小姑娘兴奋无比,气拔山河的言语,让唐嫣然吓青了脸。
“小、小扣扣……”他悲痛地望着她:“师叔怎么不知道,你几时有的这种嗜好?”
扣扣拍着小胸脯道:“师叔,身为一个江湖人,怎么可以没有没上过青楼?怎么可以没有嫖过**?那样会被武林同道给耻笑的!”
这……江湖人跟嫖妓之间,存在必然关系么?
难道在她的小小心目中,江湖人士就是一群色中恶鬼?
唐嫣然只好摇头苦笑:“小扣扣,谁告诉你江湖人就一定要逛青楼的?”
“我不管!反正我就要去!”小姑娘十足十的耍赖:“师叔,你说过你永远都最疼小扣扣的,是不是?大人不可以说谎,说谎的话,人就会变得很丑,很难看,会长出讨厌的黑眼圈,眼袋,黑头,皱纹,双下巴,还会秃顶,老花眼,食欲不振,早泄……”
“行了行了,别说了!”唐嫣然赶紧捂着耳朵,呜呜呜,小扣扣太恶毒了,尽挑他害怕的说,“师叔给你易容就是!”
“宋大哥,你说过我今天想去哪家店都可以的。”小姑娘有点阴险歹毒的瞪视他:“生意人要讲诚信哦!不然……以后你一定会破产!会穷困潦倒!会露宿街头!会没肉吃!”
“这……”宋扬语结,也只有苦笑的份。
“司马大哥……你是我的小徒弟,对不对?”扣扣难得端一回为人师表的架子:“所以一切都要听从师父的。”
“是,徒儿遵命。”司马冷风乖乖的站在小姑娘身后,很好的表现了一个徒弟应有的乖巧顺从。
狗腿子!
这是唐嫣然跟宋扬此刻的心声。
嘿嘿,嘿嘿……
小姑娘得意的拍拍手,抑制不住内心盛开的朵朵心花,仰天阴笑。
于是,这一晚华灯初上的时候,大街上就出现了四个衣袂翩翩,潇洒倜傥的风流公子,锦衣衬着环佩珠玉,一举手,一投足,风华绝代,丰姿卓然,引所有路人为之侧目,更有不少胆大的女子假装羞着脸儿,频频抛来媚眼。
四人却恍若未见,目标一致的冲向小温柔乡,然后,齐刷刷站定。
门口的龟奴见了四人,也不觉眼前一亮,这……哪来的公子哥儿,竟生的这般俊俏!他痴痴的怔了片刻,才刚要开口说些什么,为首那个身材娇小的公子却仿佛按耐不住似的,哗啦啦的摇着手中扇子,大声嚷嚷:“妈妈呢,怎么妈妈还不出来接客!”
那龟奴忙迎了上去,满脸赔笑,哈腰道:“几位公子,可真对不住了,今晚小楼已叫人包下,你们看……是不是明天再来?”
“什么?明天再来?”那公子跟流氓一样斜眼看他:“你当我们吃饱了饭没事,天天都有闲情嫖妓?不行,我管你谁包了这儿,反正今天小爷我非要进去不可!”
“哎哟,公子,您这不是难为我么?”龟奴连连搓手。
“哼……你们妈妈呢,叫你们妈妈出来说话!”那公子偏着头,一收扇子,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左掌掌心。
“妈妈她……”
“哟~~阿棣,这谁要见秀妈妈我呀?”小楼内蓦然传出一道女子的声音,风骚刺耳,一听便知此人已经上了年岁,果然,随着话音,一个浑身裹着红纱的中年女子扭了出来,满头珠翠,脸上胭脂再浓,也遮盖不了岁月刻下的沧桑丘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