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听到涫涫的声音先担心的却非本身的安危而是担心段玉成四人的境况。
涫涫之所以能在这里守候他们定是从段玉成四人处迫问出联络标记的事才可以做到;以此推之段玉成他们自是凶多吉少。
寇仲和徐子陵交换了个眼色均从对方眼中找到忧骇之色。
今趟不比从前乃敌人蓄势以待精心布局来对付他们以涫涫的才智和实力绝不会教他们再有逃生的机会。
涫涫娇甜的声音又在外面响起不过改了位置从西窗的方向传过来柔声道:
子陵兄和仲少爷不是骇得脚软吧!为何还不学以前般做两头落荒之犬呢?
她的声调虽是无比温柔但内容却流露出对两人切齿的痛恨。
寇仲向徐子陵打了个眼色嘿然道:凡是敌人欢喜的我仲少都一力反对。而且谁都有权留在自己温暖的家中享受宝贵的生命吧!啊!请恕弟没兴趣逃走!
徐子陵会意明白死守屋内可能尚有一线生机长身而起立在厅心功聚双耳监听四面八方的动静。
刹那间他忘记了生死精神全集中到听觉那奇异的天地里去。
然后他感到了除涫涫外另一个人的存在。
那是无法解释的感觉。
事实上对方没有出半声息但徐子陵却清楚知道他正在后院里。
而此人肯定若非是曲傲本人亦是曲傲那般级数的尖高手。
此时寇仲刚把话完涫涫噗哧一笑道:这房子是人家租的嘛!涫涫又未曾嫁给你你却来个鹊巢鸠占算那码子的道理?
今次她的声音又到了东窗外使人心中泛起怪异莫名的感觉。好像她能化身千万同时存在于不同的地方把房子重重包围再通过不同位置的化身跟他们话。
来自《天魔秘》的天魔妙法果是不同凡响。
寇仲心中大是懔然朝徐子陵瞧去只见他神色平静如无纹的湖水正向自己打出手势表示后院尚有一个人。
寇仲沉声道:我的四名手下若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不理你是魔教妖女又或天王老子总之我定要血债血偿。
涫涫的娇笑声像轻风般送进他们耳内道:人自出娘胎后便营营役役至死方休。
既然早晚要死那早死岂非可省了很多活罪吗?你的四名手下便比你们幸运多了!能早一步躺下来休息我本着让他们好生安息的心意为他们在后院筑了四座新坟趁你尚有一口气时何不出来拜祭他们。
寇仲深吸一口气把心中的愤怒、仇恨全排出脑海之外。
今趟可他们出道以来最有机会丢命的一刻。而他们唯一求存之道就是要凭真功夫保命所以现在他就拿出真功夫来进入井中月那空灵玄妙的境界。
后院的人绝不会是曲傲因为对杀子的大仇人他不会有这种耐性。
心中一动寇仲放松一切似的挨到椅背处道:边不负你既来此处为何却要鬼鬼祟祟做其缩头乌龟?
涫涫的声音透过瓦传来道:算你这子有道行不过边师叔不喜与外人话你怎么他都不会有兴趣答你的。
寇仲哈哈一笑道:你在外面走来走去既可笑又累坏腿子何不进来喝口热茶!
厅子的前门、后门同时无风自动的张了开来令整个地方立时弥漫着阴森的鬼气。
徐子陵凝望寇仲露出一丝笑意眼睛透出深刻的感情打出要他逃走的手势。
寇仲虎躯剧震。
徐子陵决定牺牲自己让自己能逃出去既可继续做争霸天下的美梦更可为他报仇。
锵!
井中月离背而出。
寇仲同时长身而起仰天长笑道:我两兄弟今天一是相偕携手离开一是双双战死于此再没有第二个可能性。
衣袂飘响美得不可方物一身素白赤着双足的涫涫现身正门处笑意盈盈的道:
涫涫最欣赏的就是你两个子的英雄气概因为杀起来时份外痛快。若是普通的凡夫俗子纵使伸长颈项奴家也没兴趣劈下去!
徐子陵哑然失笑道:涫妖女怕是色厉内荏吧!有那一次对着我们你是没有受伤或吃些亏的?而我们则一趟比一趟厉害你今趟肯来助我们练功我们真的求之不得。
寇仲眼尾都没瞧往涫涫全神审视手上的井中月叹道:陵啊!我这生人还是次感到你动了真怒生出杀机呢!
涫涫微耸肩胛作了一个能使任何男人动心的娇娆神态迳自在两人间穿过。到了后门旁的茶几处像妻子对丈夫般情深款款的道:忘了告诉两位!人家特别为你们预备了一壶别离茶趁热喝好吗?
两人讶然互望心中同时想到一个问题:涫涫岂非故意让出任他们逃生之路来吗?
接着又一起醒悟过来。
涫涫现在用的是一种精神战术只要他们由此生出逃走之念视死如归的气势和强大的信心便会立即土崩瓦解。
那时就是涫涫出手的一刻。
此女果不愧是能比得上祝玉妍的魔教传人明白到《长生诀》的奇功最重精神境界故要从这方面入手攻破他们的诀法。
刀身反映着窗外的阳光金光灿然。
刹那间寇仲晋入井中月的境界。
这是给迫出来的。可是这正证实了只要他们能保留在长生诀的境界中连涫涫也要顾忌几分所以到现在尚未动手。
无论她的是已杀了段玉成等四人又或像现在般故意让出逃路都是为了攻破他们的诀法。
就在此刻寇仲亦像徐子陵般感应到边不负的位置。
他已到了瓦面上去。
寇仲心中涌起怪异无伦的感觉因为就在此一刹那他真正明白到奕剑之术的奥理。
以前他的奕剑术只是针对棋子的攻守而但却忽略了全局。
棋盘就是眼前可直接见到或间接感觉到的空间棋子就是自己、徐子陵、边不负和涫涫这两组敌对的对手。
无论那只棋子移动都会影响到全局。
自己既为其中之一那自己若动敌棋必亦相应。
例如自己移往正门装作要逃走的样子敌人会怎样反应?
如果自己能料到敌人的反应不正吻合以人奕剑、以剑奕敌的精神吗?
想到这里寇仲对奕剑术豁然贯通心中涌起强大无伦的信心和斗志先朝徐子陵凭目寄意接着笑嘻嘻道:除非你那杯是合欢茶否则就请涫姐自己好好享用吧!
啊!我忘了买东西要出去一转由陵侍候你好吗?
大步朝正门走去。
徐子陵知他出手在即微微一笑蓄势以待。
对天魔功他已有深入的认识正是千变万化令人无从捉摸。
涫涫正为四个空杯子斟茶背着两人淡淡道:不若我们来个商量好吗?只要你们肯告诉涫涫杨公宝库所在我们的恩怨就此一笔勾销。以后大家河水不犯井水两位尊意如何?
徐子陵从容自若道:不知涫姐是否肯相信你们早错过了杀死我们的时间和机会所以现在无论你在言语上如何施展下乘狡计亦将徒劳无功。
涫涫虽被徐子陵一语戳破却丝毫不为所动捧起放着四个清茶的圆盘以一个妙至难以形容的姿态旋身面对静立如山的徐子陵和正要走出大门的寇仲的背影秀额微蹙的道:人家句句自真心你却那样看待人家奴家的心给你伤透了。
她的声音充盈着一种强烈的真诚和惹人爱怜的味道连寇仲也差被诱得要停步回顾。
徐子陵朝她望去淡然笑道:涫姐莫要枉费心机了《长生诀》与《天魔秘》一正一邪天性相克如此口舌言语的雕虫技怎能奏效?
此时正门外响起边不负的声音道:涫儿啊!你买的芍药开了五朵花哪!
寇仲刚跨出大门的门槛只见阳光普照的门前空地处高颀潇洒的边不负一身文士装束正负手观阅摆在外院门旁的盘栽。
寇仲心中涌起曼妙的感觉体会到自己已完全把握到奕剑术的精要。
假设自己不是料到边不负会在前方院门处拦截此刻必会停下步来再决定进攻退守之道。
现在当然是另一回事。
井中月搁到左肩处步伐不停笑嘻嘻的道:老边你原来除了为老不尊外还是贪花之人难怪要采摘你涫师侄女这朵鲜花哩!
边不负和涫涫同时心中一震。
要知此事乃边不负和涫涫两人间见不得光的隐秘事寇仲却随口道破怎不教两人在猝不及防下心神受扰。
在边不负来得到涫涫是心底里的渴望但直至此刻仍未能达到登时给勾起心事。
涫涫则在思索寇仲如何能晓得这秘密迅即想到那晚在谷内潭水旁与边不负的对话。不用寇仲等那时正躲在一旁而自己却未能觉察竟然错失了毙敌的良机。
换句话寇仲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恰好使两人心神波动露出绝不该露的心灵空隙。
敌对两方的人打一开始便以种种心理精神战术务求扰乱对方无隙可寻的心境最后终由寇仲、徐子陵一方占了上风。
如此机会两人焉肯放过。
寇仲大喝一声井中月从肩头弹起化作一道黄芒朝边不负砍去。
徐子陵身子一晃到了涫涫左侧处。
边不负和寇仲先交上手。
眼见寇仲井中月来势凌厉边不负却是夷然不惧收摄心神右手洒然挥迎。
他的宽袍大袖滑了下来露出右手扣着直径约尺半、银光闪闪的圆铁环晃动间完全封死了井中月的进攻路线。
寇仲此刀蓄势已久见边不负落于守势那肯错过如此良机。
当!
刀环相击。
两人分别错开两步。
表面看虽似是平分春色但寇仲却心知肚明自己既是蓄势而又是在主攻的情况下仍不能多占便宜立知在功力上这魔头至少要胜上自己两、三筹。
正如跋锋寒所言此人只可以智取绝不可力敌。
井中月这一招并未奏功。
屋内的徐子陵和涫涫亦到了动辄分出生死胜负的危险境况。
就在徐子陵移往涫涫去时心念电转间他已想通了一个问题。
以往数次遇上涫涫此女都像对杨公宝库只字不提。唯独今次却偏要提起可见她从段玉成等人身上逼出了他们要到关中起出杨公宝库的秘密所以才起了觊觎之心。
这资料极为有用也解释了为何涫涫要以种种心理战术来瓦解他们的斗志和信心皆因其目的是要活擒他们好以魔教秘法问出宝藏所在。
此念既起徐子陵扭腰一拳朝涫涫击去。
涫涫别过俏脸泛起幽怨动人的神情茶盘一摆边缘处刚好撞上徐子陵的拳头。
狂猛的螺旋劲道吹得她衣衫卷拂秀飞扬。
徐子陵像早知她会施此一招般冷笑一声道:你中计了!
拳头忽地变得似是轻飘无力的轻轻与茶盘握缘撞了一记。
以涫涫的高明亦要骇然一惊。
她已全力施展天魔功欲以茶盘为媒尽吸徐子陵的螺旋拳劲后然后趁机抢回主动之势务求在十招八招内击杀徐子陵再出手助边不负活擒寇仲。
今趟他们来对付寇徐两人并没有知会曲傲原因是自问能稳胜两人更重要是希望能独得杨公宝库的秘密。
但令她和边不负意想不到的是:在阔别数日后两人无论在智计、武功任何一方面都比以前提升了。
当拳头迎上茶盘时涫涫才觉徐子陵针对的不是自己而是盘上的茶杯但已失去先机。
徐子陵灵台一片清明所有精神意志全集中到送入茶盘的拳劲去。
就在这刹那他感到精神与内气合成一体再无分彼此。
以往他只能出拳劲最多也只是能控制劲的轻重。
但今趟却是完全不同。
先他感到全身经脉真气动和流动的详细状况和每一个窍穴内所积存的气劲就像守城战的统帅清楚到城中每一个仓库、每一枝兵员和每一座城楼的实力。
那是曼妙无伦的感觉。
他让真气生生不息的从右足涌泉穴贯入周游全身再积聚在丹田气海处然后通过任督二脉提供战斗所需的真气。
多少和快慢全在他控制之下。
故而才能临时变化击出这连涫涫也意想不到的一招。
至此才深明为何跋锋寒要转战天下以磨练意志和功力。
若非曾数次受伤后强抗伤疲他们的意志力绝不会强大至连这两个魔教的尖人物亦不能动摇其分毫。
若非有涫涫和边不负的压力使他们抛开一切生出拚死之决心亦绝不能突破至这种修武者梦寐难求的境界。
螺旋劲由快转慢送入了四个茶杯去。
徐子陵一个筋斗翻到涫涫上方。
茶杯先是斜倾内中的香茗化作四股水箭朝涫涫美绝人寰的玉容激射而去。
叮!
边不负一向引以为傲的绝技魔心连环像送上门去般让寇仲劈个正着。
魔门的功法专讲损人利己边不负走的路子亦不例外。
他的魔心连环仅次于祝玉妍和涫涫的天魔**能借劲力连绵不绝狠毒厉害。
像早先他硬挡了寇仲一刀后手中银环回旋一匝既化了寇仲的螺旋真劲同时亦借劲反攻趁敌人旧劲衰竭新力未生之际疾施还击抢回主动。
然后再以连环招数似水银泻地无孔不入的环法直接收拾敌人。
岂知寇仲以料敌如神的一刀粉碎了他的如意算盘。
银盘汤开。
寇仲笑嘻嘻道:老边你不去寻女儿吗?
横移一步左掌撮指成刀运聚功力硬劈在边不负接踵而来的左手环上。
蓬!的一声以边不负之能亦因失去主动之势被他迫得蹬退一步。
寇仲知道今次自己两兄弟是生是死已完全操控在自己手上。
要知无论徐子陵进步了多少亦绝非涫涫对手只能拖延时间。
所以刻下唯一生路就是用以命搏命的方法击伤边不负再回头与徐子陵应付涫涫那时要打要逃就有把握多了。
此念刚起寇仲整个人的精气神立时提升至前所未达的颠峰状态目光如电罩定对手。
他感到自己似能把边不负的里里外外全部看个通透更清楚知道当自己提起东溟公主时边不负生出轻微的情绪波动。
对边不负这种级高手来在心灵上必须严防坚守、不能露出丝毫破绽与疏忽。
斑手相争往往就是这毫厘之差便可分出胜负。
寇仲见有可乘之机那会客气退了半步后就再往前跨挟着森寒彻骨的强大气势汤开的刀已回收而来顺势攻出直如石破天惊有无人能抗、君临天下的威风。
边不负这才真正大吃一惊知道自己刚才实是过于轻敌致屡失先机。
怒叱一声手中一对银环舞出漫天银影并抢前迎战免得寇仲能使足刀劲。
寇仲哈哈一笑招式变化老老实实的改直劈为横斩。
取的竟是环势最强的中心。
茶盘上抛涫涫闪电横移又出十缕指风袭向空中的徐子陵避过了四柱水箭。
徐子陵临危不乱冷然哂道:你又中计了!
足茶盘砰!的一声撞破瓦到了外面去。
涫涫一向城府极深喜怒不形于色此时亦气得脸现怒容。
若讲真功夫她有信心在十招至二十招内把徐子陵收拾。但动手至今她却一直处于下风皆因为寇仲话所累分了心神。
而徐子陵却是妙招横生使她无法扳回主动到底被他脱身而去。
正要赶往前院先收抬寇仲时千百块瓦片盖头激射而来令她欲离难走。
轰!
环影消散。
威猛无伦的螺旋劲道硬生生把边不负劈退了两尺。
寇仲终在这面对生死的情况下掌握到鲁妙子所言的遁去的一。
像边不负这级数的高手无论举手投足均无破绽可寻。
但任何招式必有攻击力最强的一若此被破一切后劲变化均会被截断无以为继。
寇仲正是把握到这最强的一集中全力故一刀就把边不负虚实难分的漫天环影化去不过若他刀上带的非是古怪至极的螺旋劲道边不负亦不会这么容易被他震退。
寇仲那会犹豫跨步上前配合可令三军劈易的强大气势井中月再次挥出。
此时徐子陵的长笑凌空而至大笑道:我宰了涫涫哩!
边不负眼中射出难以置信的神色但徐子陵却真的是全无损伤的从屋斜冲而来心神剧震下井中月当胸搠至。
心神失守下边不负那敢硬挡急往后移撞得木门炸成碎屑消没不见。
徐子陵落在寇仲之旁摇头叹道:只有魔门中人才会如此自私自利。
两人回头瞧往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