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京城都沸腾了。
因为就在今天一大早怀王府就传出了一则惊人的大消息:无忧公主将在这个月底,即九月二十六大打怀王府长门为怀王庆祝生辰,广发邀请贴邀请全京城权贵官宦王公之家那些未出阁的大家闺秀在二十六这一天前去怀王府做客。
一时间,怀王要选纳妃纳妾这一惊天动地的消息以飞速的速度传遍了京城每一个角落,惹得全民热议。
传闻到了中午,各大茶楼更是传出各种不同的说法,更甚者,连怀王病入膏肓,时日不多了,要选个王妃冲喜的说法都传了出来了。
听到坊间各式各样加油添醋的传闻,那些接到了邀请贴的未出阁姑娘可全都惊惶不安起来了。
林家是下午才接到贴的,林夫人心里暗暗吃惊,面上却不显,必恭必敬的亲自送前来送贴的小太监出门,沉眉一思,转身直接来到了林盈盈的闺楼。
走进闺房,就看到神色不明的盯着窗外失神的女儿,连自己的到来都没有发觉。
摒退了侍候在房间的婢女,林夫人轻叹一声:“盈盈。”
林盈盈回神,连忙起身相迎:“娘,您怎么来了?”
林夫人蹙眉看着她,转身接过了身后心腹嬷嬷手里的贴子。
“这是……莫非……”林盈盈循着林夫人的视线下移,看着林夫人手里的贴子,眼睛瞬间一亮,她接到了怀王府的贴子。
林夫人看着难掩激动的女儿,心里长叹了一声,从京城里出现盈盈与怀王之间的传闻时,她就知道盈盈已经下定了决心选择走这条路。
可是,这条路并不好走,或许怀王是有野心,可是怀王身体病入膏肓也是事实,她能理解盈盈不甘平凡心比天高的野心,当年她也曾如此,可是到头来,她得到了什么?
“盈盈,你真的一定要选这条路吗?”如果可以,她还是希望她改变心意,在她心里,若是盈盈能嫁给顾凌,才是上上之选。
林盈盈垂眸看着手里只有有着至尊无上的身份才能用到的颜色和图案,纤手不自觉的摩挲着,轻笑道:“娘,这条路我已经在走了。”或许在别的女子心里是希望寻得良配过着平凡的家庭生活,可是她不同,这样普通的家庭生活并非是她想要的,她从小就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可是……”
“我知道娘想说什么,这条路并不好走,输了就再无翻身之地,但是娘,一旦女儿赢了……女儿就得到了全部想要的。”林盈盈向往的望着窗外的天,神神毅然决然。
见她如此,林夫人知道自己再说什么也改变不了她的心意了,心里满满的愧疚,盈盈之所以有如此想法,也情有可原,明明聪明过人,却因为身份低微而无法大放光采。
“既然你执意要走这条路,娘无话可说,但是,盈盈,千万记住娘的一句话,永远不要轻视低估自己的对手。”当年她要不是太过自负低估了对手,输的也不会是她了,盈盈真的似足了她,不过,值得欣慰的是,她骄傲久了难免自负,而盈盈因为隐忍而谦逊温和。
林盈盈回头,感激的看着林夫人:“娘,谢谢您的理解,盈盈不会让您失望的。”
林夫人压下心里满满的不舍和惆怅,微微一笑:“你是娘的女儿,娘怎么会不明白?”
“娘,总有一天,女儿要让那些俯视着您的人低下他们那高贵的头颅。”
林夫人一愣,眼睛微湿,无声地轻拍了拍她的手。
怀王府,行云苑,小花厅里,顾依依宛自作画,顾安安坐在一旁紧皱着眉头,很是不解的道:“姐,你说怀王为什么要整这样一出出来?”这动静也实在是太大了,也太张扬了,几乎一夜之间颠覆了世人对怀王的看法。
顾依依没有理她,时而抬头看看窗外取景,时而低头专注作画,对顾安安的存在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顾安安对于她的不理会,并不生气。
她很了解堂姐,堂姐作画并不代表她不在乎,而是因为她在思考,除非等到她将这幅秋景图画完,否则她别想她会理她。
“我们都在怀王府里住了快半个月了,除了第一天我们与怀王吃了一餐饭,赏了赏月,这半个月来,我们连他人影都没瞧见。”这实在是太出乎意料之外了,要不是知道三公主来怀王府住了两天连怀王一面都没见着,她们会以为怀王是对她们姐妹对顾家有芥蒂有意见刻意冷落她们呢?
顾安安自言自语一直都无人回应,她也没劲了,端起茶慢慢的啜饮着,等着堂姐将画画完。
半个时辰后,顾依依才终于完成最后一笔。
顾安安这时候已经撑着脑瓜子打起了磕睡。
顾依依看了一眼,暗自摇头,招呼着侍女收拾妥当。
“安安,你想睡回房去睡,别着凉了。”
顾安安揉了揉惺松的眼睛,看着花厅里已经收拾干净了,迷糊的问道:“我睡了很久吗?”
顾依依端了杯茶在窗边坐了下来,摇了摇头。
顾安安嘟了嘟嘴:“你一画起画来就会入了迷,问你也是白问。”
顾依依没有作声,目光却投放在了窗外。
顾安安半边身子都趴在茶几上,悄声道:“姐,你说会不会其实这怀王表哥根本就没想着……”后面的话,顾安安没说出来,却伸出白嫩的食指隐晦的指了指上面。
“不可胡言。”顾依依淡声提醒了一句后又径直低头喝茶。
“可是……算了,反正这些事情也不是我们管的,那你说说眼下事关你的事情总行了吧?”顾安安沮丧的一屁股坐回椅子上。
顾依依抬眼,云淡风轻的瞥了她一眼:“关我何事?”
“可是……”顾安安迷惑,难不成堂姐真的看不上怀王?
“安安,谨言慎行是我们自小就受到的教导。”顾依依微笑地看着不明的望着她的顾安安,缓缓道:“当面对自己不明白不清楚不了解的事情或人时,我们不需要不懂装懂,沉默以待,是最好的面对方法。”
“但……”
“没有但是,安安,你不该心浮气燥。”
顾安安低下头低语:“我也是因为担心你嘛。”
顾依依轻叹了一声:“我知道,可是安安,我是姐姐,凡事都有我,再不济也还有哥还有家族,这些事情不是你该烦该纠缠的问题,懂吗?”
顾安安惭愧的点了点头:“我懂。”
“你明白就好,好了,天色不早了,回房去吧。”
顾安安抬头仔细看了一眼她,确定在顾依依脸上没看到不安后,才放下心:“那我先回房了。”
“去吧。”
顾安安一走,顾依依温柔平和的面容这才有些变化,眉间掠上一缕轻忧,这怀王府里的水太深了,深到她来了半个月却还是没办法靠近一步,这样谈何去了解怀王?
想着她当日见到的怀王,顾依依眉间的忧色愈浓,唇间忍不住的逸出一声幽幽的叹息声。
确实是可惜了那样芝兰琼玉一样的男子。
也许是因为从小在大宅长大,听到了太多关于三姑母的事情,对三姑母的命运遭遇心有慨然,当她懂事后知道祖父祖母有意将她培养成怀王妃时,最初时,她也有伤感过,但久而久之,似乎心里面也慢慢的接受了家族安排给她的命运,并没有太过特别排斥的心情。
反而想着,就算是为了三姑母,让她照顾怀王,她也愿意。
可是上了京,入了这怀王府,她才发现,也许她自以为是的认命和牺牲只不过是一厢情愿。
怀王未必有心思要娶顾家女。
不为别的,单单是无忧公主恐怕就不会乐意怀王娶顾家女。
想起这无忧公主……顾依依眼神深邃了下来!
为怀王庆贺生辰,广邀京城未出阁的大家闺秀前来任怀王挑选,如此张扬大胆的近乎于触入皇帝底线。
如果这件事是怀王在背后主导指使她,那么,她也不过是怀王手里的棋子罢了。
可是如果这不是怀王的主意,而是她的主意,那,事情就复杂的令人看不透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有一种直觉,这件事,恐怕并非是怀王主使的。
因为,这无忧公主,她看不透,却本能的忌惮。
沉寂了十数年的怀王府突然如此高调,不仅引发全京城热议,也给看似平静的后宫投入了一颗石子,每个人心里都泛起波浪。
夜惭深,随着一天又一天,凉意越发的明显起来,提醒着所有人,冬寒不远了。
绛梅宫,偏殿后堂,香柱袅袅,梅妃双手合拢,对着座落在佛台上的一樽金身菩萨祷告着。
一年多过去了,这一年多来她深居简出,一心为自己命苦的大儿子祷告祈福,愿他下辈子投个好人家,不要再投身在皇家。
“娘娘,夜深了,您该歇息了。”梅妃的奶娘石嬷嬷轻声相劝。
梅妃轻轻的睁开了眼睛,抬头看着佛台上的菩萨,虔诚的拜了三拜,这才在石嬷嬷的搀扶下起身,却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上亲自上前续了香烛。
石嬷嬷嘴巴动了动,想说什么却终是无言,她自小就伴着小姐进宫,看着小姐一步步走到今天,当初大皇子封府,她被小姐吩咐去大皇子府照顾大皇子的起居。
大皇子那件事之后她本该回乡养老,可她已无亲,又担心小姐过不去这道坎就又进了宫照顾小姐,毕竟小姐对大皇子寄以厚望,却没想到……一切都是命啊!
这一年多来,小姐心里一直过不去那道坎,她知道,可是小姐也不能再这样委靡不振下去了。
“娘娘,您得为五皇子着想一下了。”
梅妃拈香的动作一顿,却没有出声,恭敬的给菩萨续上香烛之后,她又拜了三拜才走出佛堂。
“小姐……”
“嬷嬷不必多说,本宫心中有数。”梅妃淡声道。
听闻此言,石嬷嬷眼睛一亮,直双手合什,太好了,小姐终于走出来了。
“娘娘,最近怀王可是风头正盛呢,前两天,三公主还随无忧公主去怀王府小住了两日才回来,您看……”
梅妃冷笑:“宁妃是个狡猾的。”
在石嬷嬷直点头:“可不是。”四大妃,城府最深的就数宁妃了。
“娘娘,这宫外传话进来,说是陶家也接到了邀请贴,不知……”
“告诉他们,别生出事端,接到邀请贴的人并非陶家一家,全京城官宦之家都接到了贴,用不着惊惶失措,别说怀王看不上陶家的女儿,就算真看上了,皇上也不会允许,让他们就宽着心。”
石嬷嬷恭敬出声:“是。”
梅妃脚步微滞,眯了眯眼,语意不明的道:“霏雨该及笄了吧?”
石嬷嬷一愣,忙反应过来,回道:“七小姐明天春初就及笄了。”
梅妃没再出声,只是神色平淡的进了寝殿,石嬷嬷想了想,心里也通透起来,沉寂了一年多,也是该要动动了,不然宫里宫外还以为小姐失势了呢?
翌日一早早朝。
满朝文武,但凡是接到贴子的官员都惴惴不安的偷窥着龙颜,一些以阿谀奉承为生存手段的几位官员更是决定如果等一下苗头不对,就立马上参怀王。
可整个早朝,庆帝面色并没有不悦,似乎对怀王如此张扬邀请满朝未出阁的姑娘前去参回他的生辰宴无动于衷。
看皇帝面色看不出来,在场的人只能发挥他们的长项,揣测。
十之八九的人都觉得这事是怀王利用无忧公主的天真无知。
却也有一些人联想到无忧公主前几天才受到皇上宣昭入宫伴驾用御膳,且还陪着皇上散步,再想着无忧公主一回怀王府就弄出个如此惊天动地的大动静出来,也许……说不定这就是皇上的旨意也说不定呢。
施济接收到庆帝的眼色,高声朗道:“有事上奏,无事退朝。”
不过,还有一些人决定不放过任何在皇上面前出头的好时机。
“启禀皇上,臣有奏。”礼部侍郎孙兵站了出来。
见这孙兵站出来,在场官员虽然不意外,但心里还是多多少少感叹这孙大人胆子够大。
庆帝淡淡的扫了一眼:“准奏。”
庆帝这一声准奏,原本还在为孙兵感叹的官员都暗自心惊了起来,难不成都想错了?皇上等着有人参奏?
听着孙兵不怕死的吧啦吧啦的一通参奏,无非是说怀王骄奢铺张,张扬大胆,借生辰之借口广选美人什么之类的。
在场的人听着都暗自咋舌,全都偷瞄着皇帝,生怕皇上龙颜大怒。
庆帝却高深莫测,让人有些捉摸不透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一些人心里开始懊恼自己错失时机,一些人还在皱眉暗自观望,还有一些人若有似无的将目光投向站顾凌的方向。
顾凌面色立在队伍中垂眉敛目,心里却冷冷一笑。
庆帝端坐在宝座之上看着底下的人面上神色,这才点名问道:“顾爱卿怎么看待此事?”
顾凌不慌不忙的出列,恭敬的回答道:“启禀皇上,臣无话可说。”
原本还想着听顾凌辩驳一番的群臣们都面面相觑起来,顾凌说的话实在是太让他们意外了,简直是比捉摸皇上的心思还捉摸不透。
廖大人也同样眉头一皱,但心里略一思索,就明白过来了。
这时候,孙兵的上司礼部尚书邹大人也回味过来了,心神一凛,忙出列道:“启禀皇上,臣有话说。”
“准。”庆帝唇间轻吐出一个字。
邹大人躬身道:“孙侍郎参奏有误,臣认为,孙大人所参奏的人不应该是怀王,而……而是无忧公主。”
邹大人此言一出,不少人倒抽一口冷气。
邹大人又道:“不过,臣认为,无忧公主此举虽有不妥,但臣想,无忧公主本意并非如此,只不过是没考虑周全才会引发误会。”
“那爱卿认为此事该如何处理?”庆帝淡淡的问道。
“这……”邹大人有些为难起来了。
这时候,那些原本观望的人也都如梦初醒过来了,纷纷出列奏言。
最后,庆帝轻咳了一声,全场寂静。
“无忧公主只是邀请城中未出阁的姑娘去怀王府参加宴会而以,不必捕风捉影轻易就相信了坊间谣言,不过,邹爱卿说的也有道理,无忧公主虽无大错,但此举也着实不妥,施济,传朕口谕,罚无忧公主俸禄半年,告诫其日后凡事须三思而行,不得任性。”
“奴才遵旨!”施济恭敬出声。
虽然有罚,但只不过是些无痛痒的罚,众人这时候都明白过来了,皇上……似乎真有心替怀王选妃纳妾了。
这个认知,让家中有未出阁闺女前一刻还在惴惴不安接到无忧公主邀请贴的官员们都兴奋了起来。
这事只要往深处想,自然就明白过来了。
若是自家的女儿能入怀王府,就算只是个侍妾,只要抓紧机会在怀王死之前怀上怀王子嗣,到时候承袭爵位,可就富贵无愁了,还能得到顾家的照顾。
所有人都心思转动了起来,想着怎么才能让自己的闺女能在怀王生辰宴上大放光彩,入得怀王的眼?
顾凌低垂着头,心里嘲讽一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