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耳环酿出的大祸,其实是迟早的事。这一天,它终于发作了。
写云一头扭住厨娘,嘴里破口大骂:“死不要脸的东西!人家偷我们的,你就帮她们拿出去卖?好好好,有这偷赃的、收赃的,一条龙的下来,整个院子不被你们搬空了!”
厨娘骇得脸色铁青,强回道:“姐儿,说话得有影。谁收赃了?三司拿人还得讲个凭据呢,可不能胡唚!”
写云从地上捡起一把珠宝,逼到她脸上问:“看看,看看,这是什么?我早知道你收了赃得拣个好日子一总送出去,跟了好几天了,这算皇天不负有心人,该当败坏你这奸妇!”
其实写云哪知道厨娘的事?都是四嫂详详细细在她耳边咕噜了,说这厨娘会给粉头们销赃,倘若珍珠耳环是给院子里人拿去,多半也要从这条路出门。她帮写云盯准了,看厨娘收拾个包裹要带出去时,写云便冲出去撞破,捽碎包裹,将零散东西丢得一地,看里面果然有那只耳环。写云于是大吵起来,四嫂躲在角门外暗笑。厨娘全无还手之力,只能辩道:“我这是、是那些姑娘们钱不凑手,送些东西来托我当当去,我哪知道什么贼不贼赃——”
写云兜头就啐了一口,骂道:“她们是你家的姑娘!你要给她们溜门子、***的!还不知道什么贼不贼脏!”厨娘气得哭起来,道:“我好歹在这儿作了十几年,夏总管现是我的亲姨夫,倒要受你这小*的气?走走,我们去他面前论理去。”
写云一听她抬出夏光中的名头来,倒有点怵头,一时舌尖也钝了。四嫂看看不对,招过她女儿小草子,教了几句话,悄悄推过去。
小草子不过十来岁女孩儿,知道什么好歹,走过去就学舌道:“总管也不能护着个贼吧?你去找妈妈、去找衙门,天下都是一个理。”厨娘扑上去打道:“我揍你个小*!又关你个小*球的事,要你来嚼鸡毛!”四嫂逮到这个机会,光明正大冲出来道:“你打啥?又不是你肠子里爬出来的血块,要打也该老娘来打。说,这丫头是怎么惹着你了?”厨娘张口结舌说不清楚。写云听了小草子前面那句话,心里已定了主意,扭住厨娘,不找什么夏总管,非要直接到妈妈面前论理去。
这团人纠结着一道往青衿院去,惊动了好几个姑娘。繁缕想帮着排解排解,可到底不知道里头的海底眼,嘴又笨,劝了半天越劝越忙。又一个金琥,从来只怕没事的,不但不帮着劝,在旁边丢了几句不甜不酸的话,笑着就去找瑞香。瑞香赶来,旁的不问,先冲写云把眼一瞪:“什么事!你不是说这耳环不值钱吗,怎么闹成这样?”
写云看主子来,倒不敢闹了,缩住手,站在旁边哭。紫宛看她可怜,笑道:“行了,找回来就好。这不是该恭喜的事吗,怎么哭成这样。来,我给你擦擦。”揽过写云,拿手绢给她擦泪。田菁眼波一闪,软软道:“还是紫姐姐对下人好。”瑞香听了,心里一刺,拉过写云来呵道:“没用的东西!东西丢了也不跟家里说,淌眼抹泪的,招人笑话吗?讲清楚,这是谁偷的?”厨娘忙道:“不管谁偷,这不关我的事。”金琥笑道:“就说呢!云姐儿前头还想扭着人家找妈妈去,我们都劝:人家的亲姨夫可是夏总管!何苦拿着脑袋往石头上碰呢?”
瑞香拿眼一瞪:“就是夏总管在,我们的丫头便活该给人欺负了?”本来还无所谓,听了这话可不肯甘休了,帮着写云扭人找妈妈去。
妈妈在房中小憩,采霓出来接住众人,问清端倪,知道厉害,不敢压着,就进去向妈妈禀报。
妈妈已醒了,依然仰面躺着,双目半合,淡淡问:“什么事?”采霓轻轻伏在她枕边,将头尾一讲,妈妈鼻子里喷出口气:“竟有这事?!”采霓道:“可不是?我也疑惑这是不是真的。若是,可不是吃了豹子胆了!”妈妈冷笑:“豹子胆?有的人胆子可比豹子还大。”微微抬起头来,采霓忙扶住,要拿衣服给她披上,妈妈摇头止住了,向床头倚去,采霓拿垫枕给她塞在后面,妈妈倚着,问:“老夏也在里头?”
采霓支耳向外头听听,道:“好像这时候也来了,跟她们吵成一团。——至于事情端底怎么样,实在不清楚。”妈妈点点头,道:“你出去对付吧。”采霓道:“我?”妈妈笑道:“去吧。”
采霓只能应诺出来,说妈妈着她来问话。众人七嘴八舌又吵了一会。写云这边的人指责厨娘销赃。厨娘说是某粉头给她当当的、给时说是自己的首饰。某粉头被提到这里,招认自己从地上拣了这首饰,交给厨娘去卖,因为“以前听说姐妹们从客人身上摸点东西,都是交给她去换钱的,没出过岔子。”厨娘扑过去打:“你这不要脸的小蹄子,谁知道你们从谁身上摸过东西。”写云一口咬定自己没去过粉头铺子,耳环不能丢在那边,定是粉头自己过来偷的。夏光中则立辨厨娘清白无辜。(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