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茂越想越生气,在地上写道:
——你确定你没有方便?
无念微窘,无论他“方便”还是没“方便”,和一位女子讨论这种事情真有些不太“方便”。=。=可人家问了,又不好不答:“小僧不知,只是有几个师兄师弟作证,便在第二天向师父告发了我。”
阿茂冷笑,作证?她最恨这两个字,她不就是被这所谓的“证”害的这么惨?证人和证物,本是阿茂觉得这天下最清白最公正的东西,现在看来却如同草芥一般。它们到底是惩恶扬善的法宝,还是助纣为虐的利器?这已由不得它们决定。阿茂想的通透,却不愿多说。
——第一,你确定你无梦游之症?第二,你平时有无得罪师兄弟之处?
“有无梦游之症……小僧不知。得罪师兄弟更是无稽之谈。小僧一向谨言慎行,何来得罪他人之说?”无念有些惆怅的望着跳动的火星。
阿茂深深叹息,这小子真是单纯,这么简单的事都想不通透,以后要做她的跟班,恐怕苦恼的是她自己吧~
她又要写字,才发现地上早已写满了,她见无处可写,索性用脚在字上来回划了两下,一瞬间尘土飞扬,无念皱眉,也没说什么,只是默默的往边上挪了些。
阿茂看看他,不以为意的继续写道:
——第一,你肯定有梦游之症。第二,既然不是你得罪,那就是他们嫉妒。
无念自小便是孤儿,他被父母遗弃在东华寺的大钟旁,被师父收养。他心思纯良、天资聪颖,每每同师兄弟一起参禅,他都能获得优胜。他虽平素也隐约觉得有些师兄待他不好,但并未想到,他们竟然因为嫉妒他的才智而心生怨怼。
“既然大家皆因小僧而痛苦,小僧不回去便是了。”无念低声道。他的漆黑的眸子灿若星辰,眼中无喜无悲。
阿茂随即一怔,她以为无念听了她的话会很委屈亦或是愤怒。可他,却异乎寻常的平静。
——那你不回去了?你不想澄清误会吗?
“不了。”他平静答道,“佛说,人有八苦。生老病死苦、怨憎会苦、爱别离苦、求不得苦、五阴炽盛苦。”
阿茂傻了,他在说什么?念经吗?明显是欺负她读书少呀~
“师兄弟们因小僧而陷入苦难,是小僧之过。若我离开能让他们脱离这种苦,何尝不是功德一件呢?”
阿茂无语了,这佛家的论调之于她总是无法接受的。这完全就是助纣为虐吗。走了他一个聪明的,后面再来千个万个,他们还会照样欺负。阿茂像看傻子一般看着无念,她要不要考虑一下,收回把他发展成跟班儿的计划……
她突然觉得她自己和他很像,一样的傻的可怜。只不过她已然认清了这个现实,而面前的某僧依然执迷不悟罢了。被人冤枉诬陷这种事情她以前最不能容忍,可他居然能如此平静的面对。阿茂隐约觉得,在某种她未能达到的境界中,他似乎真的比她要豁达吧。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小僧孜然一身,能有什么打算?”无念看着地上歪歪扭扭的字,显得有些无精打采。他意外闯入这最仙谷,本来已经筋疲力竭,又遭遇怪蟒,险些葬身蟒腹。如今体力早已透支,有些昏昏欲睡。
——你以后跟着我吧。
无念已经有些迷糊的双眸,不经意的扫到地上阿茂的话。霎时,脑中的瞌睡虫就清醒了一半。这是什么意思?他有些懵了。
“跟,跟着你?”
——对,跟我修仙。
阿茂看着他,没有一丝玩笑之意。无念心中从未想过要悟道修仙,他从小长于佛门,耳濡目染的全是佛法佛理。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措手不及。他敛眉低目,似是在深思,又似是无声的回绝。
阿茂见他如此,不禁有些失望。她知道,改变一个人的信仰很难,就像……改变常雅的取向一样的难。
说到常雅,阿茂有些愧疚,在南海之时,她情绪失控,对常雅发了脾气……也不知他知不知道自己到了这里。
算了,就算他知道又怎样?她这次把他得罪狠了,现在说不定他正趴在嫦娥怀里怎么诅咒她呢。退一万步讲,就算他发善心来看她,也绝对冲不破这最仙谷的结界。阿茂的心中,忽然觉得空落落了。这次真的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虽说求人不如求己,可是凭她的法力,在这凶险之地死一万次都算少的了。
她突然觉得用“混吃等死”来形容自己现在的状态简直不能更贴切!
她冷不丁打了个喷嚏,拿起身边的一把干树枝,续到将息的篝火中。见到那篝火渐渐旺起来,她打了个哈气,准备先和衣睡下。
“我跟你修仙!”无念的声音突兀的止住了阿茂将要垂下的眼皮。她听闻此言,睡意全无,一下从地上跳了起来。她的情绪有些激动,说不清是高兴还是什么。她只知道,她在这个荒无人烟的地方有了一个伙伴。她不再是孤军奋战的独行者。
“但是小……”无念顿觉自己不能再自称小僧。
“但是无念有个请求。”无念面色肃然,心中像是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
——什么请求?阿茂莫名的看着他。哼~修个仙还讨价还价?这小子!不厚道呀不厚道!
“我要回去将误会化解,至少让师父相信我。”无念神色坚定,眼睛没有看阿茂,只是怔怔的看着地面。
回去?阿茂有些惊讶。也许他的师父之于他是个重要的存在。就像她娘之于她一样的重要。阿茂颔首表示理解。
——好。明日我护你出谷。
阿茂知道无念之意,若是无她相助,以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根本无法走出这凶兽四伏的最仙谷。
“多谢……”无念见阿茂答应了,松了一口气,突然发现他们聊了一晚上居然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面色多了一份尴尬窘迫。
阿茂看出他的心思,无奈笑笑。在地上写下两字:
——阿茂。
“多谢阿茂施主!”
阿茂为他拿僧袍的手一顿,她的脸映着明灭的火光,氤氲成昏黄的影朦胧了一闪即逝的失落。她隐下情绪,将岩石上已经烤干的僧袍递给无念。
——去换了睡吧。
无念接过僧袍,很暖。像小时候师父为他在炉边烤的棉衣一样暖。无念突然有些不忍,终是未说什么,换了衣袍,怕篝火半夜灭掉,又在火堆中加了把干树枝,便和衣在阿茂对面睡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