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前面就是突厥的国境了,接下来臣便不再随皇上同行了。”
马车上闭目养神的黑衣狐裘男子闻言缓缓睁开眼睛,眼角一抹奇异的笑容,浑身的王者之气霸气尽显,但是声音却是全然不同的谦恭。
“有劳将军一路护送了。”
“皇上严重了,晋国公临行嘱咐末将务必保护皇上安全到达突厥边境,这不过是臣的职责。”
虽然话说的客气,但是口气里还是带着些不屑。
而宇文邕眼神更是发冷,但是语气还一如刚才。
“晋国公对朕的忠心朕明白,将军就请先回吧,代朕告诉晋国公,此次朕定会不负所望。不过这马车坐的确实不舒服,到了突厥朕要好好休息休息。”
马车外的那人本来还有些错愣,但是在听到宇文邕最后一句话时,眼神中的嘲讽不禁更深,心中甚是不以为意,想着临行前晋国公还嘱咐他要好好监视着宇文邕,想来还是多虑,就算生得再好的皮囊,也不过是一无是处的昏君。
“如此,那臣便先回长安了。杨将军会一直保护皇上在侧的。”说完,那人似是对身边副将嘱咐了一番,然后便带着一队人马掉转马头向来时的路奔驰而去。
等到马蹄声渐渐消失在寂静的草原上,宇文邕嘴角笑意更深,靠坐在马车中,眼神中尽是冷漠。
宇文护那只老狐狸果然正如自己所料,在得知齐国派使臣前往突厥求亲,便也依法刨制,派人护送自己前往突厥,只为破坏突厥和北齐的联姻。
而刚刚那人正是宇文护手下得力干将韩溪,一路上明着是护送,却实则是监视自己的一言一行。
只不过,棋高一着,对手便注定是满盘皆输。
看似棋盘落子,却不知道下棋的另有其人,看似聪明的一招却早已在别人的预料之中。白子黑子看似围困其中,却不知暗中只需一只手落后最后一字,那便又是另一番光景了。
“皇上,韩将军已经走了。”
“朕知道了,继续前行吧,尽快能够在傍晚赶到突厥王帐。”
“是。”那人脸上不似刚刚韩溪的不屑,反而是恭敬至极。
胡酒美味,突厥王帐中又迎来了一国贵宾。只是宇文邕在外的名声并不似长恭美名。
相反却是整日沉醉声色,任由大权旁若,软弱无能,儿时的美名早已荡然无存。
许多事情,即使美好,也终会被肮脏不堪所掩盖。
突厥大臣本来以为这样一名声名狼藉的皇帝肯定是一个其貌不扬,一身萎靡气的傀儡皇帝,于是对其也多是不屑。
但是在王帐中看到走进来的宇文邕,众人之前对他所有的看法都变成虚无。
那浑身自发的王者之气,甚至根本不逊色于自己君王,看到宇文邕的瞬间,众人都有一种屈膝跪下的冲动,那是一种自然的崇敬。
而他冷峻的面容,比在场音容俊美的兰陵王也毫不逊色。
走进王帐的宇文邕,嘴角有种一抹似笑非笑的微笑,但是眼中却是慑人的冷意。
“大王,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宇文邕淡笑着拱手说道,算是给阿史那弘打招呼。
阿史那弘亦是淡淡一笑,然后摊手请宇文邕入座:“彼此彼此,请入座。”
入座后的宇文邕抬眼发现坐在自己对面的长恭,虽然在到达突厥后便得知兰陵王等人已经比自己早到一日,而自己对高长恭也有所耳闻,但是在亲眼所见之时却还是有些与想象中的不同。
其美名远播,相貌俊美,又骁勇善战,被北齐百姓景仰,如今,总算是见到真人了。而如今这么一看,倒真觉得这世间的传闻也并不是全然不真实的。
“这位是...?”宇文邕虽然心知长恭的身份,但还是一脸疑惑的问道。
阿史那弘似是才反应过来般,忙回道:“这位是北齐的兰陵王,皇上还没见过吧。”
“确然,久仰久仰。”宇文邕对对面的长恭微微点了点头。
长恭抱拳,淡笑着点头示意。
虽然表面看似放荡不羁,好无遮然,但是那双清冷的眸子却还是显露出不易察觉的冷意和睿智。
这个声名狼藉的宇文邕,绝不简单。
长恭这般想着的时候,阿史那弘的声音却突然传来,“王爷,今日怎么不见玉弦将军?”
“哦,嫣儿她今日身体有些不适,在帐内休息。”想起今日赴宴时,郑嫣那副不愿前往的模样,一意央求自己给她找个借口躲避掉,长恭现在想想都觉好笑。
不过这样也好,阿史那弘看向郑嫣的眼神实在是让他十分不舒服。
“身体不适?王爷怎么不早说,本王这便派人去给将军看病。”阿史那弘闻言一惊,似是十分懊恼自己照顾不周。
长恭忙阻止道:“大王别急,她也只是初到草原,不是特别适应这边的天气,休息一会便好了,不必劳烦大王了。此时她应该在帐内歇息,只怕不希望别人打扰。”
“如此,那便看看晚些时候将军可好些,到时若是还是不适应便让御医去瞧瞧。”
“这样甚好。”长恭心中不禁松了一口气,此时的郑嫣怕不会乖乖呆在帐内,说不定正在哪片草地上策马疾驰呢。
昨日来之后,她眼中对草原的向往就没有消减过,而自己在路上对她所说的也并非一时戏言。
只有这片自由,才是真正的她。而自己也会陪她享受那归于平凡的静谧时空。
那是他们共同的诺言,共同的梦想与追求。
念及此,长恭脸上不禁浮现一抹柔和。
而对面看似漫不经心的宇文邕却捕捉到了长恭眼中的柔色和嘴角自觉而发的温柔笑容。
事实上,从阿史那弘问起那玉弦将军的时候,长恭脸上的神色便增添了许多柔情,看来若想对付眼前这人,便必要从那玉弦将军下手。
而自己,对那玉弦将军亦是好奇不已,看来此次草原之行,自己将收获不少。
知己知彼,方能运筹帷幄,日后是敌是友,早已注定,没有任何悬念,这世间可以有谁比自己强,但是却不可以让这种强大成为自己逐鹿四方的障碍。
若是绊脚之石,则势要除去。
这便是王者之心,宇文邕低头掩了眼中的情绪,慢慢品着杯中胡酒。
而离王帐不远处的草地上,郑嫣正快马疾驰,眼中尽是享受这种自由开阔天地的快乐。
只是这草原之行,对谁,是劫,是孽,还是缘。
离别之人终会再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