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上,郑嫣有些心不在焉的想着今日在竹苑的惊人发现,连郑元清问她话都没有听见。
“嫣儿!”猛然听见父亲唤自己,郑嫣慌忙抬头望向坐在自己对面的郑元清。
郑元清见郑嫣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不禁眉头一皱,问道:“嫣儿,你今日是怎么了?心不在焉,失魂落魄的,一个人在琢磨些什么?”
郑嫣很快掩饰好心中的慌乱,淡淡笑道:“爹,你多虑了。女儿哪有失魂落魄的,不过今日宴席有些疲倦了,便有些精神不济罢了。”
说完还微微掩了掩嘴,装作很困倦的模样。郑元清半信半疑的打量着女儿,却从她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波澜,就连刚才的那抹慌乱也不见了,现在留下的只有淡淡的疲惫。
郑元清不禁有些心疼,也暗笑自己的多虑,刚刚也许是自己看花了眼,宠溺的抚了抚郑嫣的头,轻声说道:“如今你是郡主,像宫中这样的宴席是必要参加的,为父知道你不喜,自然会疲倦,但是我们身为臣子,注定抛弃的东西要比别人多。”
郑嫣点了点,灿然一笑,“爹,我明白。”
“你明白就好。”郑元清依旧一脸宠爱的看着自己懂事的女儿,心中感慨万千。
回府后的郑嫣同郑元清道别后,便带着南宫一路走回望月阁。
“南宫,今日所见,暂时不要告诉任何人。”郑嫣对紧跟身后的南宫吩咐道。
“小姐放心,我有分寸的。”
“嗯,还有,通知偃月众人,如今可以开始调查先帝和秋水仪的关系,有任何消息都要告诉我。”
南宫点头,应道:“我明白了。”
“今日你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吧,我想一个人走走。”郑嫣回头说道。
南宫有些犹豫,但还是点点头,“那我便先回去了,只是如今已是深夜,小姐也要早些回望月阁。”
“嗯,你先去吧。”
待南宫离去,周围只余自己一人脚步声时,郑嫣才突然觉得满心的疲倦,今日所见同过往交织重新涌上脑海,怎么也挥散不去。
当年长安荷风亭中,秋水仪一比一画教自己笔墨丹青的模样浮现在眼前,亲身传授自己别样指法弹奏琴筝的场景至今还历历在目。
印象中,那绝世的紫衣女子总是眉间带着点点的哀愁,但是对自己却十分疼爱,有时自己闯祸被娘亲责怪时,她也总是会维护自己。
将一身技艺传授于自己,待自己更是亲切无比,郑嫣早已将她当做了自己的亲人。
长安变故,自己无奈离去,从此再也没有见过她。这么多年,自己担心娘亲的同时,也心心牵挂着她,在祈祷娘亲平安时亦是祈祷她也平安。
尤其在知道自己娘亲早已惨死长安时,自己心中的担忧更是有增无减,只期望她能平安。
只是如今却突然发现那个自己一直挂念之人却和自己在同一个地方生活着,而且还是在那深深的禁宫中,郑嫣只觉心中一阵发冷,脑中想要弄清这一切的念头更浓。
眼前似是被重重的白雾包围,郑嫣突然觉得一切开始变得有些扑朔迷离,而心中也渐渐升起不安,这样的调查下去,自己是否真的能够得到最终的真相。
夜色微凉,一阵晚风吹来,郑嫣不禁觉得心头冷意更甚,抬头望了望天空中高挂的清冷弦月,她突然觉得有些什么开始袭入脑海。
又是漫天的白雪,郑嫣总觉得邺城的秋天是短暂的,每次还未闻够金桂的花香,便又见白雪了。
紧了紧身上的白色貂裘,郑嫣走出门外,伸手接住那晶莹的白色精灵,但当雪花飘落掌心,旋即又化作水珠,没了踪影。
叹息一声,郑嫣移步向望月阁的门外走去,雪花堆积的不深,但却能留下或深或浅的脚印,只是前方还是白茫茫的一片。
“姐姐。”突然头顶一把油纸伞为自己挡住风霜,耳边传来天辰淡淡的声音。
“天辰?”郑嫣抬眼望着自己的弟弟,浅浅一笑,但随即又面露忧色的责怪道:“这么冷的天,你怎么出来了,你不知道自己身体不好吗?”
“我没事,姐姐不要总是将我当做小孩子,我如今也已经长大了,难道我还不清楚自己的身体吗?再说这么多年来,你给我找的那么多补药,就算不能根治多年的病根,却也让我觉得好了不少。”
闻言,郑嫣疼爱的望着天辰,许是自己太过紧张他的身体了,这么多年来,自己得到什么上好的补品都是让南宫给天辰送去。
如今看来虽然他面色还是苍白,但是确实要比往日好了许多,而如今他也长的和自己一般高了,而自己却还将他当成记忆里的那个总爱缠着自己的小男孩了。
“好了,知道你如今长大了,不需要姐姐管了,但是眼下大雪纷飞,我们还是找个地方坐坐吧。”说完郑嫣便向前方的回廊走去。
天辰便也笑着跟上了郑嫣的步伐。
“姐姐近日在忙些什么呢?”两人在回廊处坐下,天辰问道。
“也没什么,而且这几天越发冷了,便也不想出门去了,便没事在望月阁抚抚琴,练练字罢了。”
今年的冬天确实冷,郑嫣只想呆在府内不出门,就连长恭和靖轩来找她,她都不愿出门。
“姐姐当年在宫中一曲,便得先帝珍藏的冰弦古琴,倒是琴艺超群啊,只是这么久天辰还未曾听过姐姐当年在宫中的那曲阳春白雪呢。”说话间天辰眉间流露出一种神往,仿佛身临那多年前的惊人一曲般。
郑嫣笑了笑,“不过是那日侥幸得到先帝赏识,哪里有你说的那么神,你若是想听,改日到望月阁我弹奏给你听便是了。”
“姐姐过谦了,姐姐的才华,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我虽未能亲眼所见那日之景,但是却也能想象出那日所有人脸上惊艳的模样。”天辰自豪的说道。
郑嫣嗔了他一眼,然后转过头,望着越下越大的雪,蓦地想起长安的雪,那夜离去的雪,亦是这般洁白无瑕,只是若被满地的鲜血染红又是什么样的情境呢。
是像暗夜绽放枝头的梅花,还是像风中飘散而落的残花,掩盖住一切尘埃?
雪终究会化,人也终究是离去了。世间留不住的风光太多,多的让人觉得仿佛只是混沌一遭罢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