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风溶溶在耳畔撩拨,那固结的一段心事也就此被扯的绵长。
普雅神思缪荡,目光中掺了一丝水汽:“《金字大藏经》委实是弥足珍贵,但他们要那些经书真的可以卖好价钱?”存疑在心,真的不理解。
其实法度也不怎么理解,或者说法度理解、却不赞同。
高价求经的,定是对佛学有极深好感、或渴望进一步探寻的信众。而这得来的经卷却不是干净的途径,若是将经卷卖出的人发心不好、买来经卷的人发心亦不干净,这便委实不是功德,而是造孽!
同时,还有一方面,对佛宝经卷心心向往故而做梦都欲找到藏经洞者有之,却也有那么一些人是追寻这样一个捕风捉影的传闻——传闻明德法师开凿藏经洞后,不仅在那洞中封印了毕生佛学经典,且还埋葬了一大批宝藏!
故而,专为寻找这所谓的“稀世珍宝”而不管不顾一定要寻到藏经洞的,其实大有人在……
但不管如何,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法度身上的《金字大藏经》也都委实是件至宝,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被抢去的。
法度没有回答普雅的问题,就这么百千心思颇为繁复的纠葛在一起,颔首不动声色的叹了口气。
须臾辗转,普雅揣摸到了法度的心思,她自己亦想到了这一层:“怎么好端端的便能传出藏经洞有珍宝,这类无稽的流言?”她软眸微眨。
法度抬目,眉峰下意识微微聚拢:“这流言委实是流言,却……可不是无稽之谈啊!”尾音一沉。
普雅纤心一紧,很快便会意。
任何流言也好、传闻也好,之所以能够传世,全赖于人的口口相传、日益散布。而明德法师当年圆寂、法度流徙等,中间不过短短若许的日子,那关乎稀世珍宝的传言大抵也是在同时流传起来的。之所以能传播的这样快,决计是有人刻意为之、做了幕后的推手。
这个幕后推手最可能的是谁,心照不宣的事情!
“若是汉皇有心为之,那此举甚是狠辣!”心念甫至,普雅银牙微咬,“假以他人之手,除去欲除之人、毁去欲毁之物……”她也是一国之王,对于为君为王者大抵有着的那份心思、那些司空见惯的手段,总能够如许敏感的反应过来。
法度浅浅颔首,仍旧未发一语。狠辣与否不予评判,这为巩固自己统治便弘扬他法、毁去其余教门的策略,当真是一件极造孽也极痛心的事情!
但纵观这一道无边无垠的浩浩历史的长河,不止是佛教,各类教门在历经各个不同的朝代、不同的君王统治时期,也都不可避免的有着顺应时势的兴起和没落。若是这一位君*奉佛教、亦或者需要以佛教来巩固人心稳定社稷,佛教便必定会于他在其位的这一段时期发展兴起、达到鼎盛;而若下一位君*奉他教、亦或者需要以他教来巩固人心稳定国祚,佛教便免不了被打压的命运,更有甚者,便是彻底被覆灭……
一个宗教能够长远的流传下来,便一定是有着他自身的一种价值、还有着关乎天道自然的道理的!但因为这是娑婆世界、是人间俗世,所以总免不得会沦陷为某种政治的策略,不得不顺应着情势的发展而决定自己的走势。当然,纵然这其中修行、度化、弘法、倡导真、善、美、诚的本质依旧还有,却也做不到不管不顾只单纯的一味发展。这是不可避免的一种悲哀,也是无法更迭的一种无奈。
法度陷入弥深的思潮,只得又是一阵沉默。
普雅虽然不能对他此刻的心绪完全解意,但大抵也能明白那么一二分。她启口,试图打断法度的思绪、转移他的注意:“那藏经洞时今安全么?”被那样多人觊觎,这个问题问的委实必要。
不过普雅心中又隐隐笃定着佛宝会安全,因为那是由母亲和法度护持的,就一定会安全!
便是天道,也更迭不了弥深的、执着信念……
法度转目,对普雅颔首稳声:“听女王讲起,当年先王后是护持着那位游僧——也就是我的师父,一路从圣地进去,沿着被视作通天台阶的屑格木神山一路远行的。”不是问句。
“嗯。”普雅点头。
法度心中便更加笃定了些:“临昌圣地深处、神山一代,原本就有古老的阵法加持,时今便是女王你都不能破解,这样一来本就有着一重安全。”他微顿,“加之师父又在藏经洞内、外缜密的布下了自己的阵法,那破阵法器又被我好好儿护持着,如此……想来藏经洞那里、以及洞内的佛宝,都是极安全的。”且思量着,他心思沉淀,渐渐愈发的安了心。
普雅也似松了一口气:“那就好。”旋又抬眸,“可神山那样大,从来没有人顺着神山一直走下去过。当年虔诚且坚韧的法师顺着山脉一路远行,你怎么确定他是在哪一处开凿了藏经洞?”
法度喉结微动:“不敢隐瞒女王,贫僧这阵子以来利用着国师这一重身份之便,多多少少也勘探、打听到了些关乎圣地神山的事情。”他将面颊微侧,边回忆着边道,“无论是进入圣地神山还是从那里出去,都有古阵围拢其中。当年我师父既然已经成功进了神山,想必就是在神山之后、古阵围拢的圈子之前,大抵那一块儿地方开凿了藏经洞!”心思沉淀时,他面色又浮了些不解,眉峰徐徐聚拢,“可是,师父是如何突破圣地那重重古老的阵法,自由来去临昌的?”
昨日在圣地时,法度眼见到了古阵的厉害!不过他所见到的那最初一围的阵法,是由净鸾催动后才显出的;若是机缘巧合下避开了机关不曾催动,倒也绝对安全。只是总不能桩桩件件所有的事情,都讲究一个机缘巧合吧?况且就算最外围的一圈儿阵法需要人催动,那还有一些不需要催动、总叫你避无可避一定会触及的呢?
普雅摇了摇头:“当年,所有人都以为那和尚死在了圣地神山中遍布的重重阵法里,便连父王都放弃了派兵追捕。”她转目瞧瞧法度,神色澄明干净,“直到今日你提及起来,我才知道他并未死去、且做了一件如此殊胜之事。”说到这里,免不得便又想起了同这件事儿有千丝万缕关系的她的母亲,虽然那个时候的普雅年纪半大不小、虽然她也怨恨过自己的母亲抛弃父王与她而只为一和尚选择死亡,但她对母亲的举措,却从来都是肯定的。最先的时候,她肯定的是母亲为爱不顾一切的痴狂,时今她肯定的是母亲为那一份大爱与大义不惜舍身的大德泽,“母后的在天之灵,想必也能安息了!”她一叹,满满的都是释然。
若是先王后灵识有知,心知自己付于性命护持的法师、那些佛宝典籍都不曾使她枉做徒然,不止是安息,一定还会很是欣慰的!
“阿弥陀佛。”法度咏了佛号,隔过杳杳虚空为那位大智且伟大的王后祈福,他知道那位女菩萨一定已经托生在佛国极乐、亦或者某一处善道乐园。
在甫然念及起尊敬的先王后时,法度前遭尚在存疑的心思便猛地一定,依稀这样且猜度着对普雅道:“能解释当年师父自由来去之谜的,恐怕只有一个答案……前王后已将古阵破解,在护送师父进入神山之前,也将后续古阵的破解之法一并告知了师父?”心中本来很笃定,出口时还是存了些问询的意味。
“不可能。”普雅几乎想都没想,她干练的打消了法度这重猜度,“从来就没有人走入过神山深处,我自小陪伴在父王和母后身边长大,更是不知道母后何时懂得破阵之术。”微微一停又补充,“母后在遇到明德法师之前,做甚要好端端的去研究如何破解古阵?在遇到明德法师之后满打满算也就几月的光景,这短短时间她纵是研究,圣地深处古阵环绕、铺陈遍地,她又如何能够桩桩件件全都研究的通透非常?”
这样一说,法度也惊觉自己方才的想法其实幼稚!
纵然把普雅方才这些理由全都忽略不计,权且就说先王后委实是一位冰雪聪明、一点就透、在布阵或者破解方面都有着极深的造诣,但是,阵法一旦破解便会毁坏、或者封死前路,一定再也无法催动。而净鸾当日却仍旧催动自如,可见阵法还是规整的。
又或许,净鸾那一道阵法可以自行催动、故而明德法师之需要避开就好而不需要破解?
也不能够,因为法度观探到的圣地神山处的布局,阵法铺陈大抵会是连环的形式,每一道都是相互链接起来的。而明德法师若要进入神山,那些可能会被触发的阵法便一定得先破解,但中间任何一个环节出错都会引得全阵崩塌!若要破解,也只能逐一的自外向内循序渐进,不管是安全的还是不安全的都得破解了才可以。
再并且,师父当年之所以会选择圣地神山封藏佛宝,也正是看准了那地方有古阵的加持、不会被外界侵扰……
由此可见,阵法当还是完整的!
“当日可有人看到师父是顺着圣地一路走入神山的?”法度灵光一闪,“亲眼看到?”
普雅下意识摇头,妙眸一转:“好像,并不曾有人看到吧!只看到我母后拦在那里。”就这同时,玲珑心念甫而一动!
那么……
“圣地有密道!并已被母后与法师发现……”倏然一下,并着法度心念流转至此的几近同时,普雅心念亦至,凝眸时启口便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