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怎样耽搁,待天色大亮起来,明灿的金色刺穿了玄青景深,这片绿洲便又显得勃勃生机。这时,法度便前往了女王的寝宫觐见女王。
想必净鸾一早便给普雅打过了招呼,对于法度的到来她并没怎么诧异。抬手退了众人,任由法度以佛家的方式在这寝宫之内以大悲水做了劫界,以无上法力护佑女王不被邪灵侵身。
整个过程法度极虔诚,做法时僧袍漱漱、眉目坚韧,与他往日的安静内敛不同,这般模样的法度顿然便给人一种“不出世高人”的直白感觉。
只是普雅的心思不在法度身上,对于法度卓绝的功力与干练的布阵她一点儿都提不起兴致。她在一旁神思游移,心里不断猜测着好生生的日子怎就突然发生这等灵异之事,似乎是与巫法、与鬼魅沾了边儿?
在临昌所有臣民都是敬仰自己的女王,却又有谁想要谋害女王?普雅同净鸾一样,并未怀疑到眼前这位竭力护佑她的远行的和尚,她的思绪兜转了个圈子,冷不丁念起不日前的卜鸟一事……对了,会不会是占卜师那一伙人因为她撤销了他神祭的职位,心有不满而生就了怨恨?
整个临昌懂得术法、又有不可测之功力的,便也只有那占卜的巫者了!
陷入思虑、心不在焉后,时间就会过得极快。待普雅思来想去反复辗转、累了倦了昏昏欲睡的时候,却听得萦绕耳畔的诵经之声倏然停止。
她抬目,见法度已经收了阵仗做完了他的法事。而这个时候,已经夕阳西下,这场法事他极认真的做了一天。
法度自蒲团上站起了身子,透窗的天光将他面孔染的半明半暗,以至于这神色看上去有些肃穆。他不多话,向普雅又行几步,对着普雅行了个礼,便要告退。
普雅抬手下意识抚了抚自己的太阳穴,眼见西下的残阳就要带走一切白日里栩栩的鲜活,她那颗心在看不到的地方突然一慌!情景堆叠,她忽然就想起了昨晚上自己的异样,即便国师法度已经为她布列了阵法、并保证邪灵不会轻易近得了她的身。但她内心的恐惧依旧在寸寸驱驰着她的思潮,她仍对昨晚上的事情心有余悸。
如果有人陪在身边倒也还好,可偏生萧净鸾今天出了皇城去巡检军队,晚上赶不回来陪她:“和尚……”普雅蹙眉,轻轻唤了一声,见眼前抬步欲行的人定住身子回看向她,又觉自己这称呼有点儿不妥。她颔首,抿抿花瓣样的唇,神情楚楚又娇柔的如一只无依靠的稚鸟,“法度国师,留下来,为我讲讲佛法经书可好?”换了称呼,口吻也很快柔和。
这个请求让法度有点儿诧异,他虽是释家子弟但也是一个男人,入夜后这么一个成年男子留于女王的寝宫委实不妥。但抬目间瞧见女王眉眼盈盈、流露企盼,他心念一动,转瞬便了然了她的心思,知道她是有些害怕这入夜后的黑暗。
鬼使神差,也不知是什么样的念头唆使。法度点了点头。
见他应下自己,普雅微微悬着的心便就放了一放。她起身落座于绣墩,又叫宫人为法度赐坐与她面对面。守着满殿溶溶冉冉的烛辉,二人平心静气,浸染着这一殿倏然便觉很是安详的氛围,第一次这样面对面闲闲然聊天说话。
“你的名字是叫‘法度’?”普雅蹙一蹙娥眉,似乎有点儿不理解,“这两个字,是你俗家的名字?”
法度笑笑:“贫僧幼年便跟着师父入了空门修行,并不曾有什么俗家名字,只有这两个师父亲授予的佛号。”
“哦。”普雅点点头,他说话的时候她那双盈动的大眼睛便一眨不眨的盯着他,微光中瞧见他唇畔挂笑,这笑容有如阳春三月里暖暖的一抹阳光,可召唤出万物积聚在身的勃勃活力,那么温暖、又那么的使人神往。
倏然间她发现,原来这位远道而来的游僧笑起来的样子,是那样的好看并且可亲,入在目中说不出来的舒服。这样福至心田的感觉她似乎还未在除他以外、任何一个人身上再发现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