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雅喉咙一梗,方想起法度这茬,依稀记得净鸾对她说过法度想要留下来云云。只是自己什么时候召了法度入见?
心思轻晃,她转目再向净鸾看过去。
净鸾在闻了侍女说出“法度”两个字的时候就已转过身子,对上普雅这一道问询的目光,启口急言:“不是我,兴许是侍卫误会了女王的意愿,将那和尚带来拜见女王的!”这话倒也不假,但还是有些搪塞。如果没有他萧净鸾有心的暗示,一向机谨的侍卫如何好端端就会错了意?
这一切普雅心照不宣,却颔首无奈的徐徐一笑:“这世上拂逆我的,也就只有你敢!”几不可闻的声音似清浅的叹息,贴着心口滑过去的时候触摸到一片柔软。
微光里净鸾欲言又止,把身子向普雅这边儿摆正了过来,抬手整了一下凌乱的袍角。
普雅转目又吩咐那婢女去宣召占卜师,同时抬手示意领那和尚进来。
法度步履稳健,对那引领在前的宫人俯身施了一礼。穿过进深、步入一片灿色的华美内殿时,他的神色依旧淡泊,似乎对这满眼的奢靡气息并不怎么感冒:“阿弥陀佛。”先对女王双手合十念了佛号,之后颔首微微、唇畔开合。
普雅把身子向他探探,见他口诵经文、模样专注,心里不由奇怪:“你在做什么?”权且撇开一旁的净鸾,冶步趋趋的向法度近了几步。
“唱诵愿文。”法度闻言开口,“为施主作种种赞叹。”声色平和。
“哧!”普雅心中一哂,但她不反感这个有些故作、行径有些奇怪的和尚,似乎她每一次见到他都会被调起一抹由衷的心趣,“我扣留了你、阻碍了你前行去追寻你佛的足步,你却还为我这个恶人祈福?”黛眉一扬,掩唇莞尔。这个人真的很奇怪,除非他的祈福并不是真心的。
净鸾也收回了那一抹飘曳的心绪,目光定格在这个汉地的游僧法度身上,亦被法度与女王之间一来一去的对话勾起了兴趣。
法度颔首:“经典有云,‘时佛敕十方众僧,皆先为施主家呪愿七世父母,行禅定意,然后受食’。”语尽一顿、喉结又动,“时今女王如此款待贫僧、斋济贫僧,供贫僧以温饱、援贫僧以修持,贫僧心中如何不感念?自当为女王唱咏经文以滋祈福。”目光真挚,被温温阳光映的灼灼的。
这样的话听来委实新奇,顺着那一抹心趣的驱驰,普雅起身,玉手搭着行于身畔的净鸾的小臂,一路向法度走过去:“你果然有点儿意思……咳,又何必那样麻烦?”软眸潋滟,朱唇徐徐,“从汉地到我临昌,还要不断的一直一直走,我算算有多远啊……”说话时扬起下颚、微蹙眉目,看似在认真的思量,很快又颔首看他,“你这么虔诚,你的佛能知道么?”依旧是偏戏谑的。
法度稳然:“我们的世界是一朵莲花,我们生在莲花里;对这一梦如是,却还喜怒哀乐浑然不觉的尽数都当了真。”转目看了眼若有所思的净鸾,“佛陀就在莲花之外颔首默看,我们的一举一动、每一念起每一念落,他都有知,半点儿遗漏不过。”
分明是中正平和的声音,但净鸾心念一定,顿有些嗅到因果气息的隐隐感觉。他与普雅梅朵不一样,同为汉人的他对法度所阐述一套理论自然容易起了共鸣。
可生长在大漠之地的普雅就不大能够听得懂,她只会觉的新奇,不过她至少也不抵触,说来尚算有佛缘。
普雅侧目,细细的眉弯又一上挑,才欲启口,忽又见那侍女自帘幕后侧目做礼。
她便转目问询,那侍女得令入见,对着普雅、净鸾依次行下了礼,即而抬眸谦谦:“占卜师已到。”方才普雅宣召了占卜的巫者,那占卜师来的倒是利落、未有怠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