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雅也是有一段灵性的,她下意识感知到不久之后就要面临的生死……
生死?
心念又跟着甫地一牵动!普雅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生就出这样的想法,却又是谁的生死、谁生谁又死?
这一瞬间,她沉沦进了一脉脉动荡不安、又纷杂非常的燥乱里,她被心念与乱绪、还有那压制不得的第六感应所湮没到近乎吞噬了!也就是在这一瞬间,她隐隐的有了一痕渴求,渴望着自己可以像当初降临到这个完全未知的世界上一样,去再一次的步入、融合到另外一个充斥着未知的祥和的世界,她忽然极渴求真正的遁世化形,她愿意付之以全部的热情去敞开心扉坦然接纳生命的流逝,她凭着直觉认定那才是一个真正的归乡解脱……
“普雅,普雅……你怎么了?”侧目时便瞧见普雅女王神色惶然,法度皱眉,启口不迭的呼唤着她将她的心志唤回来。
闻言后,普雅下意识贴着法度的臂弯一把抱住他!
法度的身子顺着这动作而惯性的一颤,即而眉心又聚、须臾再展,他没有动。他知道普雅此刻是极需要他的,他在她身边便可以使她那芜杂动荡的心有所安然。
感知着身边人真切的体温、气息,普雅那心与魂便下意识的有了个安定。她知道这也是一种“着相”,但是她的智慧自认为是有限的,她也自知自己距离真正的开悟还远之又远,故而她甘心这样的着相,即便这般看似平稳祥和的感觉其实是饮鸩止渴的慢性中毒。
便是不说什么万相皆幻,身边这个看似真切的法度,也迟早会有一天是要离开的,难道不是么?
心念甫至,普雅心口又是一钝。她隐而不发,又想起法度方才那说了一半的话。话说一半更令她惶然难安,倒是不如听到全部还好一些!
“你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普雅转目看定他,又补充道,“关于临昌。”
法度抿唇,目光对上普雅那不容置疑的探寻的眼波,心中还是一横:“临昌,日后会被掩埋进这一片无垠的黄沙里。”淡淡一落声。
果然,身边的女王明显身子一颤抖,但是她抬目示意他继续,她的心中需要有一个底儿,即便这样的结局本就是宿命,本就是人力所不能扭转的事情。
法度不忍再面对这样纠葛的普雅,颔首错开了目光,微微一停后继续:“自这临昌的风水、地势可以真切的看出来,整个格局分明就是一座天然形成的陵墓的样子……大自然冥冥之中,一切都已然是注定!”尾音沉淀,似叹又似宣泄。
这样的夜色里说出这些冥冥中濡染不祥、又诡异许多的字句,带着呼之而出的一缕莫测、还有些造势般的恐惧!那恐惧是从四面八方逐一涌来的,一点一点、无声无息,就这样将人全部的吞没。
普雅觉的自己这身子有点儿发凉,她缓缓的放开了抱住法度的臂弯,转目徐徐,启口呢喃如梦魇:“难道我们一直都存活在陵墓里,就在这样一座注定的棺椁中载歌载舞、离合悲欢……或为情为爱忧怖欢喜,或为权为欲辗转执着,可其实这一切的一切不过就是死亡前回光返照般的衍变、是何其可笑的东西?”唇畔起了徐徐的一抹自嘲。
法度皱眉,心中也是不置可否。凡人大抵都是这样,地狱从来在人间,普雅说的没有错,不止是临昌,这泱泱万丈的软红、这迷离无边的娑婆,更何处的性灵不是这般?何处的境地不是不断演绎变幻着荒唐与可笑?
只是凡夫俗子,素来都是迷茫,如此而已!
“难道……”普雅牵了牵神,再一次看着法度,黛眉蹙起来,声音轻轻的,“难道临昌的风水、构建、地形、时宜等等诸多因素铺就起来,其实就是一座苍天一早便挖掘好的陵墓?”难怪这里的人总也那么自苦,难怪她与净鸾全部都不得自由、不得顺心!呵。
不过推小及大,这整个的世间也同样如是……
法度的神色肃穆:“若是这样还好,但可怕却在于……整个临昌不过只是陵墓里的一口棺椁!”
他的神色与口吻皆是一辙的规整镇定,但越是这不合时宜的镇定越令普雅感到惶然害怕!她紧紧的看定着身边的高僧,扬了眉睫急急然追问:“那陵墓是?”
法度回复:“是这广袤无边的整个大漠!”其实也是整个宇宙……是一切!
倏然一下,普雅只觉自己整个身子中所有强持的念力、那苟延残喘的希望一下就顺着法度这话消散干净!她半点儿气力都无,整个人心念一个巨大的亏空,倏然间放开了抱住法度的臂弯,猛地一下子瘫倒在座椅上!
法度不曾想普雅女王的反应居然会如此强烈,他的心智一下子被牵回来!忙俯身亲自去扶女王,声色急急的安抚住她:“是我不好,不该说这些……”这些本就是百千年后的事情,他现在当着临昌当朝国王的面儿告诉人家国家要覆灭,这却不是多此一举平添烦恼又是什么?
“不。”普雅打断了法度,转目看向他,“我知道人生应该直面残酷,但是……请允许我适当的软弱。”她毕竟是这一国的王,临昌于之她来说是亲如母亲的。在洞悉了这座城池往后不可逆转的注定宿命之后,她做不到不起波澜。
这是凡人的悲哀,也是一种执念。兴许这悲哀的不是注定好的事情,而是注定挣脱不出这执念!
法度了然着普雅的心境,扶紧了普雅。
感知着这一脉真切的可以触及的安慰,普雅只觉的只要这个人在自己身边,那么一切便都会好起来,一切的惶然与恐惧也都变得委实不再有多重要、有多么的不能承受了!
“法度。”蚊蝇梦魇般的絮语,她定定的,“你是不是会离开我……很快就会离开?”那是不报任何侥幸的句子,但是普雅还是忍不住这样问出来。若是不问出来,放在心里她会是极其的难受,她会很不安宁;而在得到法度直白的回应之后,她亦会被伤的很重。
可是,此刻她的身边已经没有了净鸾,她便只有法度,只有他了!他承载的是,她全部的希望与寄托……
法度一定,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有些动摇了一贯的坚持。他对自己说,要不便留下来陪伴她一阵,就一阵?因为这个时候的普雅梅朵、他的格桑是这样的需要他,迫切的需要。这未尝不是一种对众生大志的普渡啊!
可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