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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09 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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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以为在这年头的苏联做走私生意很容易,恰恰相反,因为国家定价的体制没有放开,再加上卢布汇率的跌宕,还有各种人为因素造成的风险,在这个时候做走私生意,一个不注意就可能赔个底掉。

举个例子,一双盖皮鞋在促姆商场只卖卢布,黑市价格则是0卢布一双,你在波兰四月份以1卢布一双的价格进了一批货,想着贩到莫斯科黑市上会有0倍的利润。于是你从华沙起运,运费需要扣掉一部分,疏通各个关节又需要扣掉一部分,到了莫斯科,要进入黑市流通的环节,你需要给地头蛇好处费,一般会要你利润的两成。如果,你十月份才把东西运到,彻底脱手则是到了第二年的一月份,在这个过程中,仓储又是一笔费用,而最大头则是卢布汇率下跌带来的巨额损失。

你卢布下跌了我可以涨价,但别忘了,苏联的价格国控政策还没有改,促姆商场的鞋子还是卢布一双,你涨到50卢布一双,那么你原本的潜在客户可能就大量的流失了(因为他们的收入没有增加,在他们眼里,当初的50卢布和现在50卢布没有区别),这将使你的货物出现滞销,从而再次延长你收回资金的周期。在这段延长的周期里,卢布的持续贬值会给你带来第二轮的损失。

当年的中国倒爷们赚钱的是不少,但破产的更多,只是人们的眼睛里只有成功者,却容不下失败者的影子罢了。

只要与赚钱和发财有关,维塔利的积极性还是很高的,他的手底下也的确有一些人,对这些人的来路,陆寒询问过,按照维塔利的法,这些人都是他的“工友”。

维塔利所在的那家企业是一家名叫阿尔玛特的建材厂,主营的业务就是建筑用钢材的生产。从去年开始,这家建材厂的经营就陷入了困境,而自从去年岁末苏联实行财政政策改革,推行“结算利润预算提成”和“经费自筹”两项政策以来,这家企业的预算在被砍掉了生产基金付费以及贷款利息后,剩余的资金便所剩无几了,过去连续的四个月,厂里的工资都只能发三成。而从上个月起,厂里的工人就开始闹罢工,两千多号人的大厂,十几条生产线全部停工,没饭吃的工人自然要找活路,于是就有人开始跟着维塔利厮混。

观景台的会面之后,连着四五天,维塔利就按照陆寒的提议,安排人手在莫斯科各个大市场、商场转悠,从生活用品到家电器材,从食品到服装鞋帽,再包括烟酒糖茶,凡是市面上能看得到的东西,都要把价格统计下来——这个价格包括了国营商场、跳蚤市场和黑市三大分类。

就在维塔利忙碌的时候,陆寒倒是很清闲,每天除了到学校上课之外,就是与叶夫根尼娅腻在一起,维塔利给他的那一袋子钱,被他拿来肆意挥霍,图兰朵餐厅、普希金餐馆、格拉布力餐厅等等,但凡是那些高档的餐厅,两个人都去过了。一掷千金的结果,就是叶夫根尼娅彻底沦陷,对陆寒简直是言听计从,他什么就是什么了。

苏联也有三八妇女节,不过对于老瓦连京的家里来,这个节日可有可无,毕竟家里没有一个女人存在。

受一股寒流的影响,今天的天气很有倒春寒的意思,中午的时候,气温略有回升,可到了黄昏降临,干冷再次席卷了整个莫斯科。

“哈里东努什卡,”当黑色的莫斯科人停在楼下的时候,陆寒一边收拾着自己的东西,一边将一个圆滚滚的包装袋递给前面的哈里东,“这是同学送的一些鹅肝酱,我给你装了一些,你带回去尝尝。”

“哦,”坐在司机座位上的哈里东转过身,双手将包装袋接过去,敞开口朝里面看了看,一脸惊喜的道,“是假日鹅肝酱?现在可不容易买到这个牌子的鹅肝酱了。谢谢,苏娜一定会喜欢的。”

苏娜是哈里东的女朋友,两人现在正打的火热,据是快要结婚了。

“那就给她一个惊喜,”陆寒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推门下车。

哈里东呵呵一笑,举起手来跟他道别。

今天背着的单肩包有沉,里面不仅放了鹅肝酱还有一些火腿,另外还有厚厚的一沓子资料——维塔利交给他的,也是他的人四五天来的工作成果。

一路上楼,进家门的时候,发现门口铺的地毯上有一双黑色的皮鞋,鞋子擦得很亮,几乎能映出人影来。

陆寒的眼比较尖,往没垫鞋垫的鞋子里看了一眼,superga几个抽象的字母清晰可见。

抿了抿唇角,陆寒换好鞋子,拎着包走进客厅。

“陆,过来帮忙,”还没来得及把包放下,厨房里就传来安德烈的声音。

“好嘞,”陆寒唇角一弯,换上一副天真无邪的笑容,手里的包随手扔在客厅角落里,快步走进厨房,“安德里克,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哈里东没告诉我?”

“今天下午才回来,没有去单位,”安德烈正在弄一个水果沙拉,天然气灶上煎着布林饼,空气中还有一股红菜汤的气味,“帮我把胡萝卜切丝,我这里忙不过来了。”

“嗯,交给我吧,”陆寒忙着洗了手,从刀架上拿过一把刀,一边切胡萝卜,一边笑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搞的这么丰盛?”

“不是什么节日,”安德烈笑道,“老瓦列奇卡有个老朋友过来,刚才专门叮嘱了我,让我把晚餐弄得丰盛一。”

“瓦连京叔叔呢?”陆寒朝外面看了一眼,问道。

“去接人了,”安德烈把饼铛里的饼翻了个个,道,“应该也快回来了。”

“哦,”陆寒应了一声,随口问道,“这次出差怎么样,工作顺利吗?”

“怎么可能顺利,”一谈到工作,安德烈的情绪就不太好了,他叹口气,不无抱怨的道,“不管是调整到哪个企业,都会面对很大的压力,落脚的宾馆每天被围堵,局里还有两位同志被工人们扔的投掷物打伤了。”

“这么严重?”陆寒装出一副吃惊的表情,道。

“总之,现在的局势很不好,第比利斯19家军需企业,半数以上在罢工,如果继续强行缩减采购的话,情况估计会更加恶劣。”安德烈又叹了口气,随即,他似乎意识到不应该跟陆寒这些,便笑了笑,转口道,“好啦,不这些了,老瓦列奇卡估计也快回来了,要是让他听到这些的话,估计晚餐都要吃不下去了。”

就像是为了印证安德烈的第六感一样,他的话声才落地,厨房外的客厅里便传来开门的声音。

“老瓦列奇卡回来了,走吧,去迎一下。”安德烈急忙关掉炉子,一边推着陆寒往外走,一边道。

客厅的玄关处,穿着长风衣外套的瓦连京正领着一个手拿拐杖的老人进来,老人看上去五六十岁的样子,精神矍铄,一张斯大林式的方框脸面色润红,只是颌下的大胡子全都白了。

“噢,这是谁?!”陆寒两人从厨房里出来的时候,老人正在四处打量,看到安德烈的一瞬间,老人眯起眼睛,打量了半晌,语气夸张的笑道,“是不是我们的安德里克?”

“格列布叔叔,看到您还像十几年前那么年轻,真让人高兴,”安德烈快步迎上去,同老人结实的拥抱了一下,笑道。

“哈哈,我们的安德里克还是这么讨人喜欢,”老格列布在安德烈的后背上用力拍了拍,看着瓦连京笑道,“对啦,维佳和克休莎呢,怎么没看到这两个家伙?”话完,又看着陆寒问道,“这位是......”

老瓦连京先解释了维塔利和克先娅不在家里的原因,这才拉着陆寒的手,将他引到老格列布的面前,笑道:“看看这个伙子,难道你就想不起什么来吗?”

老格列布闻言,蹙着眉头上下打量陆寒半晌,嘴里啧啧有声的叹道:“像,像,哎,像是陆......”

“哈哈,没错,这孩子叫陆寒,是陆教条的儿子,”老瓦连京哈哈一笑,很是开心的介绍道。

“陆教条”就是陆寒的父亲陆博彦的绰号,这个绰号是老瓦连京给起的,来源则是中苏论战时期的一些因素,当时中苏两国在意识形态上的分歧开始蔓延到两国关系上,苏联指责中国反了教条主义、冒险主义和托洛茨基主义错误,而中国则谴责苏联是修正主义、大国沙文主义等等。

“陆教条有儿子吗?”老格列布惊讶的问道。

“是啊,老来得子,”老瓦连京看着陆寒,笑容满面的道。

“噢,这老家伙真是走运!”老格列布撇撇嘴,随即大笑着上前一步,用力地抱了抱陆寒,“怎么样,孩子,你父亲还好吗?现在还在长春光机所?”

“谢谢格列布叔叔,我父亲还好,不过早就退休了,现在每天的工作就是钓鱼,下棋。”陆寒笑着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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