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相隔人鬼殊途是一种莫大的无奈,我站在何鹏墓前,看着墓碑上新刻的字迹,心里有种说不清楚的感觉。
如果刚才高总的出现是对老员工不舍的情谊,这倒是我能理解的。但吴易和郭栋出现在这里,却是我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的。在我的印象中,何鹏同吴易郭栋基本上没有交集,那么他们过来扫墓,无疑成了一个大大的疑问。
“鹏哥,看在我烧给你爱疯6的面子上,你就告诉我事情的经过缘由吧,在今天之前我将你的出事认为是一场交通事故,可是现在,我却不这么认为了,你能不能告诉,事故背后还有什么未解的秘密?”
我说着将那部最新款的手机点燃,在这个日新月异的世界里,想来何鹏定是生活在和我不同高度的世界里,那里或许不会有阴谋,不会有屠杀和死亡吧。
直到那部手感颇佳质地上乘的手机烧成一堆灰,我也没有听见何鹏哪怕是只言片语的提示,世界静悄悄一片,墓园里有沙沙的响声,我不知道那是谁和谁在交谈。山的另一边飞过来几只黑呼呼的乌鸦,在我的头顶凄凉的叫了几声,又朝着另一片树林的背后飞了过去。
我没有得到任何的提示,哪怕是稍微的声响都没有。站在墓碑前面,看着烧成灰烬的冥币在风中飘荡,那冥币每张的面值都是十亿元,希望何鹏能花到年底吧。
“哥,很多事情,我心有余而力不足,希望能慢慢好起来吧。等有时间了我还会过来看你,到时候再给你烧个路虎过去,你在那边总要有个代步工具!”
“哥,我最近有些忙,很久没有见嫂子了,苏妍的境况还算不错,所以请你放心,我抽时间一定会过去看看!”
“用不了几个月,婷婷该上小学了。苏妍买房子的小区里有配套的学校,你不用担心她上学的事情。”
“哥,我走了,下次来的时候给你带瓶太白酒,你要记着开车不喝酒,喝酒不开车……”
我在何鹏墓前唠唠叨叨的说了很久,点了两根烟,一支放在何鹏墓碑下面,另一支刁在自己嘴里,狠狠的吸着,山顶的风大凌冽,每一口,都需要我用尽力气。
出墓园后,上山扫墓的人成群结队,车流不断,大有堵塞之势,看样子我早早过来是个不错的选择。
我顺着山顶公路朝市区方向走去,上山来的所有人都带着虔诚,所有人的面孔都是沉默的,这世界人来人往,离开的早已经离开,活着的前仆后继的离开。我们都在路上,朝着一个相同的终点。
我终于在半山坡上等到一辆不打表的黑车,张口要价一百,我毫不犹豫的点头答应。不是我有钱,而是在何鹏的墓碑前我忽然明白,活着的人在不停的算计,但死后一切成空。当年那些打死都放不下的爱情,打死都放不下的金钱和权利,等到死亡来临的那一刻,一切都是虚假的,一切都是无法紧握的。
活好当下,是对生命的尊重。
黑车是辆成色不错的比亚迪,司机和我有相仿的年龄,他理着很精干的板寸,开车极稳。或许是因为那二百块钱的车费,他似乎想和我多说两句,但我确实没有聊天的心情。
“雨越下越大了!”司机没话找话。
“就是,不过春雨多下点倒没有坏处,城里面能少些灰尘,空气质量能好一些,城外面的庄稼地里需要的是春雨,春雨贵如油啊!”
我有意将旁边的车玻璃按下来一些,有丝丝的雨滴通过窗口打在我的脸上和手臂上,那是一种透心凉的感觉。
“空气质量和汽车数量确实有关系,但是工厂粉尘,还有工地的扬尘比汽车尾气严重多了。”
这位司机师傅是开车的,而我所从事的工作离不开工地,我们代表这各自不同的生活姿态,所以在看待问题的角度上,也都不尽相同。
因为立场不同,角度不同,所以我们便没有了共同话题。他沉默着开车,车里的广播里响着陈奕迅的《稳稳的幸福》,在美妙的歌声中,我知道所有人的幸福都在不远处,那里是蓝色的花的海洋。
在南三环和长安路交叉的地方,我招呼司机师傅停下,付过车费后我撑开伞下车,春雨依旧是淅淅沥沥的下个不停。忽然发现,我已经对春雨失去了该有的悸动,多年以前,每每春雨落下来的时候,我都会毫无顾忌的冲进雨雾中,任凭那温柔的雨滴打在我身上,拍在我脸上,我从来都以优柔的姿态迎接每一个春天的到来,以虔诚的姿态接纳一个季节的造访。
春雨之于我,并不是不期而遇,我在漫长的冬夜里怀念过春雨,我在慢慢长长的梦里寻找过春雨,在每一个睡不醒的午后,希望春雨带着靓丽的脚步,滋润我的生命发芽开花结果。
今天,春雨以优雅的姿态落在我的身上,我看着雨雾中匆匆忙忙的背影,那些大小颜色各异的雨伞乱糟糟的跳动着,地上的泥浆飞溅,车窗里的面孔模糊,转弯的摩的不小心滑倒,车上的孩子扑到在泥坑里。
岁月会更迭,年龄会慢慢变大,曾经的文艺情节如今再也找不见了,春雨对我来讲,不再有多年之前的优美。我撑伞在人群中穿梭,这里有长长的巷子,却没有丁香一样结着愁怨的姑娘,没有油纸伞,没有石板路,我在泥浆飞溅的巷子里,在人群拥挤的巷子里,在悠长悠长的巷子里,寻找着陈伟的影子。
今天是陈伟复出的大喜日子,我在雨中等待着陈伟出来,他需要用全新的姿态面对这个世界,将所有不好的习惯都丢掉,将所有的坏脾气都忘掉。戒毒所的高墙铁门显得足够森严,我撑伞站在外面,看看手机,差不多是出来的时间了。
自从陈伟进来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和陈伟联系过,我知道他需要一颗安静的心,今天迎接他的只有我一人,希望他能看见眼下的萧索,在以后的生活中,学着我的姿态,好好生活。
铁门吱呀一声拉开,陈伟背着一床被子,手里提着一个绿色的塑料盆子,他脸色看起来不错,之前憔悴的模样差不多已经全部消失了。
见我在门口等他,陈伟快步走过来,朝我尴尬的笑了笑。
“这盆子就丢了吧,家里有的是,带回去也没有用!”我指着陈伟手里的盆子开口。
“别,我回去要将这盆子挂在墙上,因为我曾经来过这里!”陈伟说着将盆子夹在腋下。腾出一只胳膊,用力和我抱了抱。
兄弟抱一抱,这之中的感觉无比踏实!(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