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狂攻,一直地持续了三天三夜,齐万年终于是精疲力竭,支撑不住了。
但是蜀军的防御,却丝毫也看不到松懈的迹象,那一辆辆的偏厢车,依然地矗立在那儿,就象一座高耸的山峰,任凭氐人竭尽全力,也无法逾越。
整个战场上,尸枕相籍,场面极为地惨烈,现在氐人每前进一步,都无法再接触到地面,完全是踩踏着同胞的尸体在前进,过多的尸体也影响到了氐兵攻击的速度,在蜀军永不停歇的箭雨打击之下,又有无数的氐兵倒了下去。
从最初的激昂到后来的愤怒,直到现在的无奈,齐万年的情绪在这三天的时间里可谓是跌宕起伏,无论他用尽什么办法,无论他使用什么战术,蜀军始终就是摆出这一个龟缩大阵,以不变应万变,让氐军的一次次进攻化做了无有。
现在齐万年已经是无计可施,指挥氐兵如此没日没夜的进攻,齐万年身心俱疲,但他不愿意放弃,总感觉到蜀军已经是强弩之末,只要氐军再加把力气,就可以取得胜利。
“启禀大首领,我军的伤亡人数已经过半,再打下去,大军可就要拼光了。”齐万年身边的中军部将提醒他道。
“什么?”齐万年悚然一惊,瞪大了眼睛追问道:“你再说一遍?”
中军部将是一脸的郁闷之色,按理说他的嗓门已经是够大了,生怕齐万年在万军嘈杂声中听不到自己的声音,刻意地加大了音量,没成想齐万年居然还是没有听清楚,他也只好再复述了一遍。
“折损过半?你是说我们的人马居然已经伤亡了二万五千多人?”齐万年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瞪着他。
中军部将嚅嚅地道:“只是初步的统计……具体的数目还有待核实,不过应该是不会低于这个数目……”中军部将看到齐万年面色不善,只得小心翼翼地道,现在氐军的阵亡和负伤人数加起来同,肯定是已经超过了半数。
齐万年没有再吭气了,满脸写了震惊,虽然他很清楚氐军已经付出了很大的伤亡代价,但过半的折损还是出乎了他的预料,两万五千人马,那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就算将这些人堆在一起,起码也有一座小山高了。
不过,齐万年也不得承认,眼前尸横遍野的场景也确实极具震撼力,整个黄白城北面平川上,已经完全被氐人的尸体所覆盖,齐万年打了这么多年的仗,胜仗也打过,败仗也打过,但象今天这样死伤惨重的仗,还真没有打过。
一时之间,齐万年是目光呆滞,哑口无言。
许放这时说道:“大首领,这恐怕就是刘胤的一个圈套呀。”
“为什么这么说?”齐万年转过头去。
许放道:“大首领,您想想看,仗都打了三天了,按理说蜀军的骑兵已经有足够的时间回援了,但不管是新平方向还是冯翊方向的蜀军却始终没有任何的动静,这完全是不合常理啊。刘胤之所以这么做,就是因为他有恃无恐,凭借着这些特殊的战车,完全可以挡得住我军骑兵的进攻。卑职认为,刘胤这是故意地设下圈套,诱使我军来攻,大量杀伤我军有生力量。大首领,既然刘胤准备充分,短时间内绝对不会出现诸如弓箭短缺这样的问题,如果我军再一昧地强攻下去,很可能把人马都拼光了,大首领,不能再打了!”
齐万年沉吟着,揣摸着许放的话,不得不说许放的分析头头是道,从现在的情况来看,确实如许放所言,从一开始就是刘胤设下的一个圈套,故意在平原地带扎营,引诱氐军来攻。如果步兵主动去攻击骑兵的话,恐怕连马屁都闻不着,但如果骑兵主动发起进攻的,步兵便可以以逸待劳地进行反击,有效地杀伤骑兵了。
刘胤的战术便是如此,故意地示敌以弱,让齐万年倾尽全力来攻,从而达到杀敌于阵前的目的。
在经历了如此惨痛的伤亡之后,齐万年终于是明白了刘胤的真正目的,不过就算他此刻知晓了,也是悔之晚矣,两万多的氐兵就此长眠在了黄白城,再也没有机会跨上马背驰骋草原了。
痛定思痛,齐万年最终还是下令停止了进攻,他也很清楚,再拼下去,恐怕就得把这五万人全部都交待在这儿了,死者已矣,他还得为活着的人考虑,即使是对刘胤的怨恨再深,齐万年此刻也必须得放下了,这个仇这个怨,也只能等将来有机会再报了。
“撤!全部撤离!”齐万年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那些氐人骑兵如蒙大赦,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尽管这些氐兵个个都骁勇善战悍不畏死,但打一个明知道是送死,没有半点获胜希望的仗,就算再猛的勇士都会为之气馁,都会失去作战的勇气。
可偏偏齐万年一直没有下达撤军的命令,反而是一昧地催促着氐兵发起进攻,所以这些氐兵只能是硬着头皮地往上冲,就算是上去送死,也不敢违抗军令。氐人的军令是相当地严酷的,如果临阵脱逃畏战不前的话,不光是要杀头,还会祸及家人,所以这些氐兵尽管很不情愿,但却也只能是无可奈何地上前卖命。
更多的氐兵是盼望着齐万年早点下达撤军的命令,让他们不致于在这儿白白地送死,就在身边的袍泽一个个地倒下之后,氐兵们个个心生绝望之时,撤退的命令终于是传达到了,几乎所有的氐兵都忙不迭地从战场上掉头撤离,场面之混乱,比进攻的时候还更为不堪,许多的氐兵没有死在敌人的弓箭之下,反而是被自己人给践踏而亡,这些士兵死的更冤。
所幸蜀军并没有追击,氐人在经历乱哄哄的大撤退之后,已然全部地脱离了战场,然后更是马不停蹄地撤往了富平,黄白城之战,最终就是以氐人狼狈撤退落下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