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再急,草地之中也是不可能夜间行军的,在黑暗之中,草地就如同是一个洪荒怪兽,张着血盆大口,等待吞噬着一切进入它领地的生物。
所以在黑暗到来之前,各营人马必须就近找好宿营地。
在草地中宿营,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苍茫无垠的草地中,只有很少的地方有高岗,三万大军呈一字长蛇而行,前后相距有十几里,天黑下来的时候,许多部队只能是选择就地宿营。
这个时候桑达所提供的木板宿营法就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将几块木板搭成十字形或三角形、四方形,安放在草甸密集之处,这样就可以有效地防止下沉,士兵们就可以坐在或躺在木板上休息,而不用担心睡到半夜陷到泥潭之中。
在木板的中央,还可以生一堆火,烤干湿漉漉的衣服和完全被泥水浸透的鞋子,草地上的什么都是湿的,衣服是湿的,柴草也是湿的,想生火也是很困难的事,有时点来点去,也只是一团浓浓的黑烟,不见半点的火星,只有把柴草慢慢地烘干了,这时候才会冒出不高的火苗来。
每个士兵都配发了七八天左右的干粮,那是几块干得发硬的面饼,和几根同样很干的肉条,没有水的话,是非常难以下咽的。
虽然草地之中遍地都是水,但这里的水却是不可能喝的,草地上的水都是千百年来积存的死水,黑乎乎的不知沉淀了多少的杂物,散发出一种令人作呕的恶臭,天知道这样的水喝到肚子里会出现怎样致命的事情,就算是再渴,也没有敢喝上一口这样的水。
不过刚刚进入草地第一天,每个士兵随行的皮囊都盛满着纯净而甘甜的泉水,这些泉水都是临入草地之前在一处山泉那儿灌满的,虽然很沉,但每个士兵背着它却是甘之若饴,水比粮食更重要,没有粮食,饿着肚子也能多坚持几天,但没有水的话,就连三天也坚持不下去。
宿营的士兵小心翼翼地解开皮囊,取出一块干面饼来,咬上一口饼,呷上一口水,在嘴里慢慢地嚼碎了,再咽下去。
桑达反复地提醒过,草地上的水,千万不能乱喝,就算是再**,也不能喝草地上的水。如果携带的水喝光了,在草地中获得水还是有几个途径的,第一个是雨水,草地上会经常地下雨,而雨水是最安全最干净的水源,下雨的时候,尽可能地将雨水收集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如果一连几日不下雨,那只有采集清晨草叶上了露水和寒霜了,如果天气较暖时的话,草叶子上会挂满晶莹的露珠,如果天气较冷,草叶上会凝结出一层薄薄的白霜,霜露和雨水一样,也是比较安全的可以直接饮用的水。
草地之也会有许多河流,流水不腐,只要是流动的水,也是可以饮用的,但这种水只能在烧开以后才可以饮用,直接喝的话一样有致命风险。
另外最安全的饮水还有自己的尿,在草原中随地撒尿简直就是天大的浪费,每一滴尿液都是相当宝贵的,往往在最关键的时候可以救一个人的性命。
天彻底的黑了下来,看不到月亮,也看不到星星,草地之中无论白天黑夜,天空总是灰蒙蒙的,所不同的是白天是那种亮灰色,而黑夜却是一种暗灰色。
草地的黑夜冷风刺骨,这种冷与雪山之中的干冷又不同,是一种又湿又潮的阴冷,冻得人簌簌发抖。到了后半夜,天空果然下起了雨,起初是冷雨,雨越下越大,到了凌晨时分,变成了雨夹雪,淋到露营的蜀军将士身上,都冻成了冰疙瘩。
这个漫长而寒冷的夜结束之后,许多的士兵就再也没有看到第二天的太阳。
也许是适应了草地的环境,也许是向导桑达给蜀军找到了一条相对而言比较好走的道路,在接下来的几天,大军的行进速度有所加快,已经挺进到了草地的最深处。
草地之上,比较难过的,是草地之中的河流,比起蜀中的那些大江大川来,草地的上河流似乎很不起眼,许多的河流只有几丈最多也只有十来丈宽,深度也大多只有齐腰的深,但河水却是刺骨的冰冷,水流湍急,许多蜀兵走到河中间,身体虚弱再也无法坚持得住,倒在河水中被急浪所吞没了。
有些看似很浅的河水,一样也能夺走士兵的生命,在草地之上,每跨过一条河流,便注定会有士兵死亡,走到后面,许多人一看到河流就望而生畏,都裹足不前不敢涉水过河。
比过河更艰难的是草地上阴晴不定的气候,一会儿晴,一会儿阴,一会儿狂风大作,一会儿暴雨倾盆,雨后的雪地更湿更滑,许多草甸变得又软又滑,一个不留神就可以滑出去,掉到泥潭之中。
有时候,天上还会下起冰雹,那种冰雹简直要比鸡蛋还大,劈头盖脸打下来,没有盾牌的士兵显然要挨上老天爷的一顿胖揍,打得是鼻青脸肿,头破血流。
为了应对冰雹的袭击,士兵人们是八仙过海,尽显其能,有的把木板顶在脑袋上,有的把行李搁到头顶上,最绝的是火头军,直接就把大锅顶在头上,任凭冰雹噼里叭拉地砸下来,却也是毫发无损。
草地行军考验的是军队的意志,在这种险恶的环境下,意志力是最重要的品质,没有誓死一心的向前精神,没有团结一致的互助精神,几乎是不可能走出草地的。路在蜀军的脚下延伸着,那被称之为死亡沼泽的草地,也被他们一步步地踏在了脚下,一种必胜的信念在支撑着每一个蜀军将士,在这条死亡之路上,他们没有垮掉,没有后退,以英勇无畏的最强状态一步步地向前迈进着。
但草地似乎永远也没有尽头,眼前除了苍茫辽阔的灰色之外,根本就看不出任何的颜色。
而进入草地的第九天,蜀军彻底地断了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