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军在山下重新集结的时候,已经不足三千之数,而且几乎所有的士兵身上都不同程度的挂着彩,个个萎靡不振,垂头丧气,士气低落到了从未有过的境界。
的确,这场失败是雍凉军从未经历过的惨败,出征时的三万大军,此刻剩下已不足一成,而对手却不过只有区区数百人,这种挫败感上至将军下至普通的士兵都是无以言表的。在陇西,他们可是和蜀军打过不止一次的交道,对蜀军,可谓是了若指掌,屡次大战,双方互有胜负,但远没有到伤筋动骨的地步,象今天这样的惨败,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几乎是全军覆灭,这样的惨败,对于雍凉兵而言,简直就是一种耻辱,而且,那山崩地裂似的爆炸,所有的人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觉得刘胤真的很可怕,这种妖孽般的人物存在,不光是蜀国难以灭掉,将来争雄天下,何人能挡得住他一举灭掉上万人的大招。
那灾难似的一幕,深深地映在每一个亲身经历者的脑海之中,恐惧和悲观的情绪在魏军之中蔓延着,绝望刻在了每个人的脸上,靖军山已经成为了一座他们永远也逾越不过的山峰。
这时,传来了更让人绝望的消息,魏军已经断粮了,赶到靖军山下之时,魏军的军粮就只够支持三天之数,当时所有的人都不以为然,轻松地击败这支阻击的魏军,攻取江油,魏军的粮草问题就可以得到解决,然而血战三天,魏军不仅拼光了几乎所有的军队,而且也消耗了为数不多的军粮。
这无疑是雪上加霜,彻底击垮了魏兵的最后信心,没有了粮食,等待他们的最后命运,就是活活地饿死在这条人迹罕至的险径之中。
死亡的阴影笼罩在魏军的营地之中,比饥饿更可怕的是绝望,粮食断绝对每个士卒心理的打击比什么都残酷,就如同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魏军的军心在这一刻完全地崩溃了,许多从未曾流过泪的坚强战士此刻泪流满面,失声痛哭。
哭泣声似乎可以传染,初时只是个别的士兵在哭,到了后来,整座军营哀号遍野,涕泗横流。
邓忠正在巡营,看到士兵们的情绪失去了控制,他虽然也喝止了几句,但整个军营的气氛都笼罩在一片凄惨之中,邓忠也难以禁止,只得回身到帅帐禀报邓艾。
“父亲,此刻军心离散,再这么下去,未战即溃,父亲可有良策否?”邓忠忧心冲冲地向邓艾禀道。
邓艾面色凝重,沉声道:“休得惊慌,为父治军数十载,大小经历何止百战,这点困难岂可难得倒为父?传令下去,今夜全军休整,四更造饭,五更出发,再战山头!”
“四更造饭?”邓忠一脸疑惑,父亲难道昏了头,不知道军中已经断炊了吗,现在伙房之中已无一粒粮食,拿什么来埋锅造饭?邓忠小心翼翼地道:“父亲,军中粮草已尽……”
邓艾淡然地道:“我知道。”
邓忠更是糊涂了,邓艾既然知道军中无粮,为何还要如此说,他正想问问父亲吃什么,这个时候,他闻到了一股炖肉的香味,这才恍然大悟,原来父亲早有准备,想必是派人到附近山上猎得些野味,以解决粮荒。想到这里,邓忠肚子不争气地叽哩咕噜地叫了起来,打了一整天的仗的,水米未进,邓忠早已是饥肠漉漉。
不过邓忠还是好奇,山里面纵然有些野兽,但数量也极为稀少,魏蜀两军在此一番恶战,那些耳目聪灵的野兽早已逃之夭夭了,就算邓艾派出去的人可以猎得几头野兽,想要解决三千人的伙食,显然也不太现实。
这时,中军官进来禀报:“启禀都督,膳食已备好。”
邓艾虎躯一震,意气纷发地道:“传令诸军,准备就食!”
邓忠陪同邓艾出现在营中的时候,魏兵们早已是列队齐整,伙头兵们正忙碌地抬过几十口大锅来,整个营地内,飘溢着炖肉的香气,让这些饥肠漉漉的士兵闻着就食指大动,要知道,一路行军以来,魏军能吃到伙食,只有干得发硬的面饼,偶尔改善一下,最好的伙食也不过就是一根肉干,而此刻,如此大锅的美食就在眼前,如何不令人怦然心动。
民以食为天,粮草更是军队的主心骨,原本已经因为缺粮而身处绝境的魏军士卒此刻信心又回来了,一个个望着行军锅,馋涎欲滴,不过邓艾还没有下命令,这些士兵虽然饿得两眼发花,前心贴了后背,但却无人敢向前迈上一步。
邓艾一脸冷削地站在军前,高声地道:“兵法有云,置之死地而后生,今日我军伤亡惨重,可以说,是我邓艾领军以来,最惨烈的一次失败!但是,我邓艾还没有认输,因为我还有你们,这些雍凉军最优秀的子弟!明天的一战,将是决定生死存亡的一战,诚然我们面临困境,但蜀人也一样是强弩之末,雍凉军只有战死的英雄,没有后退的孬种,那怕就是战至一兵一卒,也要血战到底,永不后退!”
“血战到底!永不后退!血战到底!永不后退……”虽然那些士卒饿得底气有些不足,但三千人齐声呐喊,声势依然可以划破清冷而寂落的夜空。
这一刻,魏兵们体内决死一战的**和热血又被调动了起来,人人精神亢奋,士气高涨,那种消极的阴霾一下子荡然无存。
邓忠对老爹用几锅炖肉和几句激励的话就把涣散的军心给重新凝聚起来佩服地是五体投地,老爹就是老爹,治军之严,果然是名不虚传,就连邓忠自己,都不禁是热血沸腾,恨不得此刻就冲上靖军山顶,与蜀军决一死战。
邓艾对现在军队的状态很是满意,他点点头,大手一挥,说了句众人期盼已久的话:“开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