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周旨是如何死的,马隆倒是有些印象,当时记得文鸯也在场,文鸯似乎有为周旨求过情,好象司马骏还征询过他的意见,马隆初到冀州,与冀州的将领并不相熟,马隆也只说了一句一切按军法从事的话,后来司马骏便将周旨给斩首了,搞得文鸯当时对他还似乎颇有些意见,认为马隆见死不救,没点人情味。
其实马隆并没有对周旨有什么意见,要杀周旨的,也是司马骏而不是他,至于说的那些话,马隆也认为自己没有错,军纪严明,令行禁止,不可偏私,这样的话难道会有错吗?
这件事很快就过去了,后来文鸯率兵西征并州,晋军之中,大事一桩接一桩,自然无人再去问津周旨的事了。
只是令马隆没有想到的是,周旨的家兵竟然会拦道喊冤,而且选择的时机恰恰是羊祜刚刚到达之时,这无疑给了马隆一个难堪,不过羊祜在场,马隆也不好发作,于是道:“羊都督,当初汝阴王处斩周旨之时,正值安国之败后,当时周旨是押粮官,延迟了一日没有将粮草送达前线,汝阴王差一点就全军覆灭,盛怒之下,便治了周旨贻误战机之罪。此事早有定论,周旨也确实是延误了战机,虽罪不致死,但汝阴王差点身殒,盛怒之下,难免会处罚重了一些,周旨被斩,也在情理之中。时过境迁,正多做追究已是无用,都督还请早些入城吧。”
羊祜轻哦了一声,没有在细节上做过多的纠缠,吩咐亲兵将周义带下去,好生安排,自己则同马隆一道入城,至都督府方才下马。
马隆备下的酒宴很丰盛,山珍海味,水陆毕呈,只要是在邺城的官员,基本上都出席了,宴席之上,不停地有人向羊祜敬酒,以为庆贺。
羊祜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旁人则以为羊祜是舟车劳顿,身体疲乏所致,所以酒宴很快就散去了,众人识趣的纷纷告辞,离开了都督府。
羊祜也并没有歇息,而是立刻命人将周义带上来,道:“白天人多眼杂,有些话不方便讲,现在这儿已没有外人,有什么话你且尽管道来。”
周义看了看周围,确实也只剩下了羊祜的几个心腹之人,他大泣道:“羊都督,我家主人确实是被人害死的,害他之人正是偏将军何均。”于是周义一五一十地将当时的详情说给了羊祜听。
当时偏将军何均正是负责漳河上的浮桥,周旨率运粮队赶到漳河之时,正好浮桥坏了,何均正指挥人手修理浮桥,所以周旨在漳河南岸多等了一日,正是因为这一日,让周旨耽误了军机。等到浮桥修好,周旨率军过了漳河,这才知晓汝阴王司马骏在安国被围之事,周旨手下只有一些押运粮草的部队,无力去解围,只得连夜派人去禀报东西两路的马隆和文鸯。
后来马隆来得及时,救下了司马骏,但回营之后,司马骏却盛怒不已,认为周旨延误军机,致使大军身陷绝境,派人将周旨捉了起来,周旨辩称由于浮桥损坏导致行程耽搁,有偏将军何均可以作证。那知何均竟然是是非颠倒,紧称损坏的浮桥早已经修好,周旨耽误军机与他无关。
司马骏听信何均之言,根本就没有详细地去调查,便下令将周旨推出辕门斩首,虽然文鸯据理力争要保全周旨的性命,但奈何司马骏杀意挺坚,不顾文鸯的请求,最终将周旨斩首示众。
羊祜静静地听着周义的叙述,的确周旨的事,何均是逃不开关系的,如果不是他说谎的话,司马骏便不会有杀他的理由,可以说,何均对周旨的死,负有不可推御的责任。
从表面上,也的确如此,如果何均不撒谎的话,司马骏便找不到周旨的过错点把柄。但事实上,羊祜很清楚,周旨的死,司马骏要负九成的责任,周旨和羊祜有亲戚关系,这一点司马骏肯定也是知晓的,司马骏挟私报复,将对羊祜的恨意转移到了周旨身上,周旨之死,也就不足为奇了。
羊祜暗暗地叹息了一声,心胸狭隘的司马骏一直以来就与自己不睦,取代自己成为讨逆大都督以来,更是变本加厉,周旨、陈元等与自己关系不错的将领统统都遭到了贬斥,周旨的正印先锋也被剥夺了,而被派去做押粮官,捉住一点机会就往死里整,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纵然这一次周旨逃得过去,那么下一次他恐怕一样没有机会。
但羊祜却没有机会再找司马骏去报仇了,司马骏兵败被俘,成为了蜀人的俘虏,可就是司马骏没有被俘的话,羊祜一样拿他没有办法,身为三军主帅,司马骏是掌握着生杀大权的,谁生谁死,不过是他一个念头的事。
如果羊祜想要报仇的话,也只能是找偏将军何均了。
羊祜立刻着手派人去调查,在周旨耽误军机这件事上,究竟是谁撒了谎?其实这件事简单地很,浮桥周围的有关当事人,数量很多,只要将他们中的一部分传唤过来,真相便一目了然。羊祜此次派人暗中调查,很快便掌握了实情。
第二天羊祜升帐点将,突然地脸色一变,令人拿下了何均。
何均大吃一惊,连忙问其何罪,羊祜冷笑一声,将众多蜀兵的供词扔到了何均的脚下,怒斥道:“颠倒黑白,构陷同僚,你还有何话说?”
何均脸色顿时一片惨白,周旨的事,一直是压在他心口的一块大石,为了逃避罪责,他违心地说了谎,导致周旨被杀,其实他心中一直以来很愧疚,因为他知道,说谎是要付出代价的,那怕此时不报,日后也逃不过命运的审判。
只是何均没想到,这个审判会来得如此之快,羊祜刚刚返回,最先缉办的就是此事,何均一看羊祜已经掌握了他的全部罪证,整个人一下子就瘫倒在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