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钟会投降蜀国,姜维率大军从房陵东进之后,羊祜为了避免腹背受敌,果断地下令撤退。尽管在撤退的过程之中,晋军和蜀军以及钟会的叛军发生了激战,不过在羊祜的巧妙调度之下,晋军还是顺利地渡过了汉水,至于兵力的损失,倒是微乎其微的。
不过对羊祜而言,这一次进剿叛军,却是遭到了彻底的失败。失败的主要原因就是因为蜀国的介入,如果没有蜀国的介入,羊祜拿下襄阳城擒获钟会只是早晚的事。
这次南下平叛,羊祜在兵力并不占优的情况下,利用攻心之策,还是取得了相当大的成果,可以说钟会的军心被羊祜轻易地就瓦解掉了,叛军人心离散,尤其是在胡烈归降之后,叛军的士气受到了沉重的打击,钟会苦心经营多年的襄阳重镇已经是风雨飘摇,覆灭在即。
并不是羊祜没有料算到钟会会投敌,但羊祜显然判断错了钟会投敌的对象,在羊祜看来,钟会以前和吴国多有勾结,如果钟会势穷的话,很可能会向陆抗求援,所以羊祜对义阳的陆抗还是有所防范的,派出了一部分的兵马进驻蔡阳、安昌,以拒吴兵。
但让羊祜失算的是,这次钟会没有投靠吴国,而是投降了蜀国,姜维从汉中东进,一路连夺魏兴、上庸、新城三郡,并与钟会兵合一处,整个荆州的形势出现了颠覆性的变化。
退兵也实属无奈之举,如果羊祜坚持不退的话,那么后果就相当难以预料了,羊祜审时度势,为了避免更大的损失,只能是先行撤军,退守南阳。
退守到南阳之后,荆州的局势暂时地缓和了下来,姜维的大军因为补给困难,暂时缺乏向北继续攻击的动力,而钟会的军队这次遭到了重创,折损了近六成以上的军队,收扰残兵,重组军队,也够他忙一阵子的了,所以在南阳前线,双方倒也是相安无事,除了一些零星的冲突之外,暂时没有发生大规模的战事。
郑冲到达南阳的时候,正巧碰到了羊祜在城外操练人马,两人算是老熟人,相交莫逆,羊祜立刻将郑冲迎入城中。
郑冲进城之后,首先便宣读了圣旨,羊祜有些愕然,他没有想到司马炎会重新召他为冀州都督,有些愕然,不过羊祜很快地镇定下来,按程序接旨谢恩,并置酒宴招待郑冲。
酒宴上,郑冲道:“并州之事,羊太傅可曾听闻?”
“略有耳闻。”羊祜答道。虽然远隔千里,但并不妨碍消息的传递,何况羊祜本来就比较关心那边的战事,尽管不是第一时间就知晓文鸯和司马骏战败的消息,但也是相隔不远。
郑冲叹道:“羊太傅都督hebei之时,军力鼎盛,兵强马壮,蜀人莫敢攒其锋。羊太傅调职之后,并冀的局势便一发不可拾,安国之战,挫动的可不仅仅是晋军的士气,平阳上党之败,文鸯授首,羊肠坂一战,更是连汝阴王都成为了蜀人的阶下囚,可悲可叹啊!”
羊祜神色亦是戚然地道:“可惜了文次骞,如此一位悍勇无双之将,本当可以立不世之功,成为国之栋梁之士,然而却是出师未捷身先殒,诚为军中最大的损失。”羊祜对司马骏的失败只字未提,只是感叹文鸯之亡。
郑冲亦叹道:“文将军乃世之良将,可叹功业未就却身死上党,不过好在陛下对其封侯追谥,文将军在九泉之下,亦可瞑目了。”
羊祜淡然苦笑道:“人既已死,封侯追谥,又有何用?”
郑冲亦是黯然,羊祜说的倒是实在,人死万念俱灰,封个再大的王侯也没有什么卵用,功名富贵,文鸯已经是无福再享了。
喝了几杯闷酒,郑冲道:“此次重回冀州,不知羊太傅有何看法?”
这回羊祜却是默然了,半响才道:“不知郑太保是想听实话还是虚言?”
郑冲奇道:“这实话是如何讲,虚言又是如何讲?”
羊祜呵呵一笑道:“此时圣恩蒙顾,羊某重回冀州,自是信心满满,重拾山河,扫平逆寇,保境安民,乾坤涤荡,方才不负圣恩。”
郑冲瞪了他一眼,道:“想必这便是你说的虚言了?”
羊祜大笑道:“知我者,文和也。这些官话套话,尽皆是虚妄之言。郑太保,说实话,你认为现在冀州局势如何?”
“兵势颓微,积重难返,局势堪忧啊。这也是陛下为何一定要重新起用你的意思,除了你羊叔子,天下恐怕没有第二个人能来接这个烂摊子了。”郑冲眼神很忧虑。
羊祜沉声地道:“说实话,陛下的这道圣旨,如果能不接的话,我情愿不接。如今冀州的局势,已经到了无药可医的地步,就算是我去了,又能如何?羊某也只是一介凡人,根本没能力改变什么,如果刘胤得了并州,高屋建瓴,无论是东进还是南下,都是势如破竹,以晋军此时的羸弱,如何能抵挡得了蜀人的虎狼之师,我重回冀州,亦是无力回天。只不过君命难违,我不得不接下这道圣旨,至于冀州之事,也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了。”
这大概就是羊祜所说的实话吧,郑冲也很清楚,如果司马炎不是以圣旨的方式来征调羊祜的话,羊祜很可能会拒绝前往,冀州都督,现在可是一只最为烫手的山芋,几乎没有人敢接手,羊祜此时肩负如此重任前往冀州,稍有不慎,那一世的英名便可能会毁于一旦。
但现在朝廷之中,除了羊祜之外,恐怕再没有其他人可以担得起这份重担了,而冀州的局势,又关乎到晋国的社稷安危,所以羊祜是当仁不让。
郑冲也明白,羊祜之所以责无旁贷,不计前嫌地重回冀州,完全体现了羊祜做为社稷重臣的那种使命感,或许别人有理由推脱,但羊祜不能,国之将亡,匹夫有责,羊祜是义无反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