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前厅,穿过庭院,筠落燕熟悉晋王府的每一寸土地,近两年来,他不知进进出出了多少次,每一次都是匆匆忙忙,匆忙中却又留意着王府的布局与其不定期的些微变化;他从不多作停留,只因他认为没必要停留,也不愿停留。
清心小筑,一抹倩影吸引住筠落燕的注意力,令他不自觉地停下脚步。
一袭青衣的淡雅女子,他从未在晋王府见到过这个女人,剑眉紧蹙,筠落燕无法移开自己的视线。
似乎是感觉到了背后的注视,女子缓缓回头,忧郁的眼神与男人相对,相望却步,脸上掩饰不出的愁容展开。
注意到自己的失神,筠落燕迅速收回视线以掩饰心中错愕,转身头也不回的向府外走去。
“筠爷慢走!”王府门口,负责看门的奴仆一看筠落燕出来了,立刻跑上前去招呼着,现下这筠落燕是王爷什么的红人,小心伺候着总是对的。
筠落燕利落的翻身上马,从怀里掏出一定银子扔与看门人,下一瞬,消失在街的尽头。
悠闲的坐在厅堂之内,筠落燕好整以暇的观察着这个宅子。自打他踏进这里,筠落燕就断定这个宅子的主人定是个财大气粗之人。无论是屋内陈设的价值上千的古玩,亦或是他手中这万两黄金亦难求的上好铁观音,无一不显示着奢华。
“这官想必也是他买来的……”若有所思的自言自语,他有点不明白王爷让他来的目的为何了,平日里他不是没做过这种谋人的差事,却从没从王爷那里接到过这种人,王爷让他看得人,向来都是贤才义士,他只充当个说客而已。
将茶杯放置一旁,筠落燕起身准备走人。
“筠爷不是特意来找在下的么?怎么人还没见着,就急着走了?”
听到声音,筠落燕无奈的笑着转身准备客套一番,笑容却在转身的下一秒瞬间凝结。“林宓?”
“是我,时隔数月,我以为筠爷已经不记得我这等小人物了。”自傲的笑蔓延开来,林宓显然不认为自己像他嘴上说的那样,只是个小人物。
压抑住心中的震惊,以及他不愿去碰触,去想象的即将发生的事,筠落燕回以笑容,并拱手招呼起来。
“林兄谦虚了,您怎会是个小人物呢。”
“是筠爷您抬举我了,或许在别人眼里我林宓家财万贯,现如今又做了官,好似飞黄腾达;但筠爷您现在是王爷眼中的红人,在您面前,我也不过是个小人物而已。”早在到达汴京以前林宓就打听过了,现如今晋王是当今皇上身边的红人,而近两年来,筠落燕成为了晋王身边的红人,纵使他不服这个比他小十岁的男人,面子上也要应承着。“敢问筠爷此番找我何事,是不是……”
“是王爷让我来看看您的。”看得出林宓想法,筠落燕毫不掩饰自己的来意。
一听是王爷派他来的,林宓心中掩饰不住的兴奋,他才来到汴京数月,就得到王爷的注意,不是谁都有这个福分的。
“那王爷的意思是……”抑制不住兴奋,林宓想快点知道答案。
薄唇微抿,嘴角漏出一丝笑容,“林兄,王爷只是让我来看看您,随便跟您聊聊得。”
“只是随便聊聊?”语气中明显透着失望。
“不然林兄认为还有什么呢?”筠落燕撩袍坐回檀木椅中,黑瞳鹰一般的盯着眼前男人,洞悉男人的一举一动,以及他神情上的变化,脸上笑容未曾消失。“林兄应该明白,只有聊完了,我才好向王爷进言,不是么?”
“是是是。”重新燃起希望,林宓未入正座,而坐在了筠落燕旁边。“那筠爷是想聊什么?”
“聊你。”
“聊我?”
“没错,聊你为什么买官,又是谁卖给你的官,你可知买官在大宋是何等重罪?”
谄媚的笑容瞬间僵住,林宓的嘴开了又合,合了又开,最终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我来不是来难为林兄的,只是这买官确实不是什么光彩的事,相信林兄也明白。”
“我,我明白。”额角留下汗珠,林宓回话有些结巴。
满意地看着林宓,筠落燕再次起身,临行之前最后告诫林宓,“这件事我不会告诉王爷,若你懂得如何守住秘密,那么它便只会是你我之间的秘密。”
诺大的厅堂,只留下林宓一人孤立其中。
当街回望着阁楼上方林府两个大字,筠落燕之前的疑惑解开,但随着这个疑惑的解开,更多的疑惑浮上他的心头。
赵光义的确不是让他来做说客,而是让他来看人,单只是看……而这看,也只是看见而已,因为赵光义知道,只要看见了,所有的一切他就都能明白了。
他看到了林宓,直到林宓做了官,也就知道不久后那个人便会来到开封……
既是这样,那便是说……
赵光义已经知道了他与芳儿的身份及关系,不,不是已经,照这样算来,他根本一开始就知道,而他今天竟还在晋王府看到了……
若是他之前就知道,为何还留他在他身边?现在又为何故意让他知道?
一个个震惊的推测,一个个骇人的疑问,筠落燕无法再继续想下去,如今他能做的,只有尽快找到筠靛商量对策。
明月高悬
筠落燕独自一人坐于书房之中,书桌上画笔已被他尘封多年,自那日他无法为画中的她点睛,他便不再动笔,亦克制着自己不再想她。
“两年了。”筠落燕喃喃自语,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
两年前,他是抱着今生不再相见的信念离开开封的,岂料两年之后,他要面临再次与她相见的痛苦。“太快了……两年的时间太短了……”他还没有做好准备,光是想这有可能在与她相见,他便有些手足无措,而他的心,更是狂跳得厉害,久久无法平息。
两年前,他便已经明白,他对她的情,对她的爱,不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就能磨灭的,可即便他明白了这一点,他也无法弥补自己的错,弥补自己对她的伤害。
“一步错,满盘皆落散……”
烛火微晃,一道黑影窜入屋中。
“你来晚了……”未曾抬头,筠落燕已知来者何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