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谋中谋I
赵普敏唇不语,其实这一面他怀疑林宓也不无道理,几番接触下来,林宓的性情秉性他早已摸得清楚,这林家少爷断然不是个省油的灯这一点他很是明白,所以当探子深夜快马急报镖队尸横野岭的时候,他第一个想到的行凶之人便是林宓,可这个猜测只是一瞬便被她全数推翻。
只因青壹跟随纪思凡近十年,向来以一身强筋铁骨著称,若真是这个林宓派了些下九流的人物劫镖,后果只能是林宓这一方面落得个一败涂地的下场,所以想他劫镖杀人这一出,断然未曾发生。
那么既然如此,赵普为何还会对着林宓有此疑问呢?
说来都是因为纪思凡今一日的拜访,这个举动始终令赵普倍感蹊跷,恐怕自己漏看了什么,或是想错了什么,故此将之前的猜测又从脑中翻出来问了林宓。只是林宓的答案显然未能给他任何新的启发,他亦仍旧猜测不出玉面狐狸此趟举动的寓意。
话说另一面,纪思凡从承相府出来眼见姓林的少爷躲在临近茶坊里偷偷摸摸像个贼人,按照以往的性子本会上前一番招呼,可今儿个就只是皱了皱眉头不予理会。若说为何,只因这玉面狐狸心里装满了事情,一时提不起兴致与人寒暄,何况丞相也在府中发话助阵林宓,他更不可轻举妄动。
赵普为何护着林宓,这个问题一度困扰纪思凡,不过要查明真相也并非难事,他了解丞相的为人,此前也曾对林家彻底盘查,所以没用多少时间他便将林家老爷子曾施银相助的段子捞出了水面,他用扇子搔了搔后脑,摇摇头,心觉这一次的情形倍含蹊跷,自己又是各方面摸不着头脑,相信不久的将来亦会发生更多难以预料的事,这些都不是他能够轻易掌控的,他思绉着,顿觉自己已经陷入了难以形容的窘境,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辅佐赵光义至今早已没有了退路,这一战,他不得不打。思及至此,纪思凡忍不住又用扇子敲了敲后颈,掉转了方向朝着城中另一处急速而去。
当纪思凡得到屋内之人的邀请推门而入的时候,他惊讶于眼前之人的悠哉如常,更是佩服此人的过人胆识,他拱手恭敬的行了个礼数,暗叹如此一人如若能够为大宋所用必是大好之事,可惜此人之前的种种也注定其绝不可能归顺任何君王,而如今更是皇令颁布,截断了他从今往后的生涯,纵使他纪思凡多么期望能够与此人并肩为战,然凭他一介过堂师爷的身份又能如何扭转局面,这一切的思绪都只不过是痴心与妄想罢了。
屋内的孟玄夜看着这纪师爷入门又是行礼又是叹息,已然猜到了他心中的想法,自从他主动现身于赵光义,他的决断便从没有过半分更改,即便晋王找过他多次,燕子找过他多次,他都没再动摇过,他想今日这纪思凡的出现,该不是为了游说,反倒更像是来下达最后通牒的。
“纪先生不妨有话直说,我已是将死之人,无需多做寒暄。”他自斟一杯啄饮了一口,放下酒杯时拇指指尖在杯沿处来回摩擦,很是享受现在的时光。
“孟将军,纪某来便是通知将军,圣谕已下,于月后将蜀国逆贼处斩。”纪思凡沉声而语,将今儿个一早从朝里边听来的消息如实传达给眼前的当事人。
孟玄夜听了后连眉毛都没抬一下,继续自顾自饮着他手中的佳酿,仿佛刚刚听到的与他没有半厘关系一般,倒是站在屋中迟迟不离开的纪思凡愁眉不展,显得更为关系这次月后处斩的事态。
“纪先生报完了圣旨,可还有其他的事情想要问我的?还是纪先生认为我会是个临阵脱逃的胆小之辈?”
“孟将军是名震天下的蜀国鬼将,纪某怎会将将军您看为胆小之辈,只是虽然孟将军心意已决,但他人并非绝了搭救将军的念头。”
“你所指的无非就是我那个愚笨的十三弟。”孟玄夜放下酒杯讪笑着说,早知孟玄燕不会就此罢手,只是他没能料到燕子会以怎样的方法出手,也没想到这只玉面狐狸纪思凡竟会上门向他求解。
“正是。”纪思凡拱手以作敬佩之意,“孟将军应该听闻筠爷曾经与我同为晋王左膀右臂,筠爷的才智过人众所周知,大概也只有将军您才会称文武双全的筠爷愚钝。”金边玉扇轻敲后颈,他继续道:“其实这一次变故的元凶指向筠爷,多半只是我的猜测而已,并无真凭实据在手,可兜兜转转而来,排除了那些个昔日里的敌手,我想不出还有谁能够在顷刻间将为我押镖的那群汉子全数杀光,更将押韵的东西藏匿的无影无踪。”
“那么纪先生因何将此矛头指向了燕子?”
孟玄夜这一问问的纪思凡不觉干笑两声,“呵呵,并无因由,凭的只是一时的直觉,我纪思凡在尔虞我诈之间穿行了多年,头一回用上直觉这两个字去做个判断,可若说全无凭据,倒也并非,这一遭不仅丢了一批于我来说重要的货,还丢了一个人。”
一声冷笑自桌边男人喉间涌出,虽然纪思凡说的并不详细,但孟玄夜却已经猜到了个大概,“倘若纪先生此回押送的是一批运往黑市的财宝,那你丢了的那个人便必定是你身边的一名亲信。”
“确是,确是。”玉扇于掌心轻敲数次,纪思凡连连称是,心里边对孟玄夜的钦佩更上一层楼,“纪某丢的这名部下跟随纪某十余年,此人武功非一般人能够比拟,就算多个一顶一的高手,要在顷刻之间将其与那七名壮汉杀害不留下任何蛛丝马迹,也是不可能的事,况且时至今日亦未发现他的尸体,纪某不得不怀疑……”纪思凡抬眉看向自斟自饮的男人,期待他的揣测。
“那七名汉子分明是你那亲信之人下的杀手。”
孟玄夜举起酒壶欲再倒一杯,可壶中的佳酿已全部被他喝得精光,一滴不剩。(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