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韩艰难的将玉米面的窝窝头咽了下去,问道:“老叔公,白面馒头是给小孙子吃的吧?你老也不能光吃这窝窝头啊,是不是家里的粮食不够吃?”
“不是,不是,我,我习惯了,这比五八年强多了。”老叔公脸上露出满足的表情,但是这表情让每一个人心里沉重不已。
仲韩扭过脸来,看着连云东说道:“会背那些数字有什么用,知道这些问题存在吗,要是不知道,说明你的工作还没有做到家,要是知道了而没有想办法解决,这就是失职,夸夸其谈谁都会,空谈误国,实干兴邦,这是至理名言,也是真理,到哪里都是。”仲韩的脸色很不好看,但是冯大鹏的脸色更难看。
从老叔公家里出来,仲韩已经没有兴趣再看下去,他知道,就这一会的功夫,村干部肯定已经将接下来的所有人家都安排好了,再也看不到想看的东西。
“接下来看什么?”仲韩问道,虽然口气轻了很多,但是所有人的心头却是沉重无比,大家都知道了,这个县长不好惹,也不好糊弄。
“仲县长,既然来到了梨树园村,要不去山上看看万亩梨树园吧,正好北京的专家也过来指导果农修建果树,县长也给我们点指导意见。”连云东见大家都不想再触这个霉头了,于是站出来说道,这样的表态让政府办主任常啸春欣赏不已,心想,这小子,脸皮不是一般的厚。
“北京的专家?你不是糊弄我吧。”仲韩毫不客气的说道,这令连云东有点下不来台,心想,我什么时候糊弄过你啊,就算咱们认识,你也不能这样不给面子啊。
“仲县长,天地良心啊,我什么时候敢糊弄领导啊,真是北京的专家,北京农科院的。”连云东叫屈道。
走了不一会,就看到寒风中一个花白头发的老教授一边用剪子剪掉枝枝叉叉,一边给围着的一圈老农讲解着,而且还时不时的给旁边的两个年轻人说着什么,这个时候连云东回头看了一眼刘湘梨,示意她过来介绍。
连云东走了好几天,说实话,除了那个杨博士之外,这个老专家和另外一个女孩,他根本不认识,人家也不见得就认识他,所以赶紧让刘湘梨过来介绍。
“董教授,董教授,打扰一下,我们县长听说你在这里指导乡亲们管理果树,特意过来看看您。”刘湘梨上前说道。
董康正是一个小老头,干瘦,细长,有时候连云东真怀疑他这身高就是为了修剪果树而长的,足足有一米八五的个头,看上去很像是马三立。
“董教授你好,我是仲韩,这么冷的天,真是辛苦,谢谢您。”仲韩表现的很敬重的样子,对于任何一人来说,对于敬重自己的人,基本都不好意思表现的过于傲慢,虽然董康正是北京来的,但是基本的人情世故这个老头很懂,特别是他想在海洋县的这个梨树园村搞一个中国梨研究基地,说不定还得让这位县太爷拨点款,所以急忙放下手里的剪刀,摘下手套,伸出长满老茧的手和仲韩握在一起。
虽然隶属于不同的行业,但是知识分子总能很快找到双方共同的话题,不一会,仲韩就听董康正讲解起怎么样将梨树园村的梨树培育成什么什么品种,将来如何如何,这让连云东都觉得,今天这里最能忽悠的不是别人,正是这位董康正教授。
连云东一看,这样讲下去,到天黑也讲不完了,于是拉了一下刘湘梨,示意她抽个机会给董康正提个醒,让他适可而止吧,县长还有其他的地方要看呢,这样下去,今晚非得住这里了。
“这专家是怎么回事?”冯大鹏踱到连云东身边问道。
“我汇报过啊,你们都没听见啊,呵呵,难怪人家都说领导们的耳朵都是有选择的听汇报呢,我记得我是为了申请点钱给北京的这些专家盖一个小院子,作为他们的住宿和研究基地,但是你们都没有理我,到现在人家还挤在村委会呢,村委会都快成了实验室了。”连云东趁机将了冯大鹏一军,在北山镇,大概也只有连云东敢这么说。
几乎所有的人都感觉到了,仲韩县长和郑眀唐书记的不一样,这种区别显而易见,但是只在人心里,没有一个人会傻到说出来。
而且,相对于郑眀唐来说,仲韩对于其他的关注远远超过了对路的关注,中午在治保主任刘三家里简单吃了点饭,下午匆匆去工地上看了一眼之后,还是由连云东开车将仲韩送回了北山镇。
在和冯大鹏商议之后,梨树园村的修路工程就彻底停了下来,既然县里要出资修这条路,那么就没有必要现在将所有的精力浪费在那条路上,因为县里已经是派出了勘察队,对整条路要进行方全位的勘察和设计。
如果是梨树园村自己修,肯定是只能依山而建,但是县里要修就不一样了,在设计上就会采取裁弯取直,该修路的修路,该架桥的架桥,总里程肯定会降低很多。
这条路现在具体投资多少还没有定论,但是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就到了腊月,这个时候基本上所有的事都要围绕着过年来安排了,对于各个单位也是一样,向下级收取年礼,向上级贡献年礼,这都是题中应有之义。
北山镇建筑公司是一个集体企业,整个企业老老少少大概有五十多人,这些人都是吃财政的,而财政没有那多钱养着这帮人,但是这样怪了,这些人就是不走,一个月二三百元也干,二三百元在这个物欲横流,物价满天飞的时代能干什么,年关又要到了,公司总经理金叔文坐在办公桌前,一把一把的揪着自己的头发,而桌子对面是职工代表,就等着上门要钱过年。
“金经理,这一分钱不发,恐怕是过不去这个年,多少得发点,我这可是摁着捂着的,要不然这些人早去县里上访了,到时候都不好看不是。”光头老李猛抽了一口烟,将烟屁股摁死在烟灰缸里,恶狠狠的说道。
“老李,你也不要在这里逼我了,随便,你们爱去哪里上访只管去,但是话说在前头,万一被逮进去劳教,千万不要让我去领你们,你说说你们,这么些个大老爷们,干什么不好,偏偏依靠着这点钱过日子,我都替你们家老娘们臊得慌。”
“嘿嘿,金经理,那是老娘们的事,我们管不着,我们就要工资,这企业还在,又不是破产了,所以即便是没有活干,你也得开工资不是。”光头老李根本不买他的帐。
“就是就是,我们要吃饭,要是还不给钱,我们就去上访。”其他人嚷嚷道,一阵嚷嚷,将金叔文吵得脑仁疼。
“好了,好好,你们等着我,我去找王镇长和冯书记,看看能不能呢个借点钱,给各位发了钱买肉包饺子,好不好,丑话说在前面,如果我去了,还是没辙,你们以后就不要到我这里来要钱了,直接找政府去要,怎么样?”
光头老李几个人面面相觑,没有人答应。金叔文也不管其他人了,直接出门奔镇政府而来。
“你跟我要钱,我去给谁要钱,你们是企业,您不说想个办法多承包点工程,光想着吃财政上这点钱,哪够你们吃的,这到年底了,镇上这些五保户,吃低保的钱还没有着落呢,我到哪里去格力凑这笔钱。”冯大鹏一边抽烟一边说道,这个建筑公司是田洪良的前任搞起来的,实际上就是为了安排一些领导的亲戚朋友,到现在人越来越多,镇上根本拿不出这笔钱养着这些人了。
“冯书记,你不能不管啊,这些人要是真去上访了,到时候咱北山镇的脸也不好看啊。”
“呵呵,老金,你还 别威胁我,要去上访是吧,去吧,当初任命你当总经理的老书记现在就管钱,你去给他要不正好吗。”冯大鹏简直要气笑了。
田洪良的前任是顾正峰,现在人家是海洋县财政局的局长,管着全县的钱,冯大鹏这句话说得有点狠,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这家伙一点面子都不给,一到年关,县里哪个单位都要钱,上午的时候,冯大鹏刚刚去了财政局要去年的扶贫款,但是这笔钱不知道被哪个领导挪作他用了,这让本来想挪用这笔款度过年关的冯大鹏挪无可挪了,而且顾正峰说话很难听,完全不讲一点同僚情谊。
“冯书记,我听说县里要修从北山镇到0国道的路,我们建筑公司能不能承包一段路啊。”见要钱是没有希望了,金叔文退而求其次,想承包点工程,这样企业也能活起来。
“是有这么个事,但是现在一直在论证,而且这笔钱到现在还没有着落,老金,远水解不了近渴,你还是想想去哪里借钱过年吧。”
“我知道,冯书记,再怎么说咱建筑公司也是咱镇上的企业,能照顾的就照顾照顾呗,万一这个企业黄了,这可不是一个人的事,这里面这些人可都是连着县里各个领导呢,说句不好听的,这要是万一哪个人上去嚷嚷几句,还不得影响你在领导心里的形像。”金叔文说话绵里藏针,威胁之意溢于言表。
“老金,你威胁我?”
“不敢不敢,我只是说人多嘴杂,万一有个不懂事的说出去,这不是不好看嘛。”
在这个世界上,每时每刻都在上演着人间悲喜剧,当金叔文在冯大鹏的办公室里为了职工年底工资讨价还价时,连云东却奔驰在前往白州市的路上。
昨天夜里,白州市中心医院的病房里,傅欣影牵着女儿苗苗的手,站在病床前,看着带着氧气罩的丈夫苗明方艰难的呼吸着,医生已经下了病危通知书,虽然这样的通知书她已经接了不止一份,但是这一次,她感觉是那么的真实。
苗明方艰难的睁开眼,就看到了床前的傅欣影和女儿苗苗,他动了动嘴唇,傅欣影知道他有话要说,于是赶紧上前将氧气罩拿下来。
“你想说什么?”傅欣影单腿跪在病床前,双手握着丈夫的手问道,而苗苗也在另一侧的床边看着自己的爸爸。
“我想见见他,你联系一下他,可以吧。”
(PS:这个破电脑我真是受够了,啥都没有,开个网页还特么卡的要死,为了更好的创作目标,攒钱,换电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