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笑非笑,“我祖父家的人,我外祖父家的人,竟然人人有事,真是太不巧了。我本来以为在东便门下船,会有很多亲人来接我们的,十哥,我很失望。”
想当年,我和爹娘、哥哥们是在通州下船的好不好,大舅舅一样不辞劳苦的亲自去接我们。通州多远啊,东便门多近啊,我还以为一下了船,大爹,大舅舅,哥哥们,会围在一处兴高采烈的翘首以盼……
十皇子有些不好意思,“真是凑巧了,他们都赶在今天有事。师妹,为了欢迎你回来,十哥想了很久,才想出这主意。你,你喜欢么?”他有些惴惴的问道。
这主意想出来后,还练习过很多回。仪仗队,卫兵,铺红毡的内侍,经过多次练习,早已协调一致,收放自如。十皇子亲自督促这些人演练,务必要师妹一踏上京城的土地,就感受到十哥的隆重欢迎。
微笑,“喜欢啊,这排场有气势,极大的满足了我的虚荣心。不过,我还是想看见大爹大舅舅他们,想看见我的亲人。十哥,我是不是很贪心?”
十皇子浅浅笑了,“怎会?”师妹,分别六年,你从白嫩可爱的姑娘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可是坦白直率,一如往昔。有哪位千金姐会像你一样,自己虚荣,自己贪心的?师妹,你像一泓清泉般澄澈甘美,真是……又美丽又可爱啊。
嫣然,“十哥,你好像学会惜墨如金了。一封信,你可以只有两个字,一句话,也可以只有两个字。”
他写过一封信,信里只有简短的两个字,“怎会?”如今面对面话,还是只有两个字,“怎会?”卫王殿下,你真的学会惜墨如金了呢。
十皇子笑的愉悦,“跟师妹相比,十哥还差的远了。师妹,你有一封信,只有一个字呢。”
乖顺的一个“嗯”字,看的十哥心里酥酥麻麻,恨不得飞奔到姑苏去寻你,只为看你一眼,只为亲耳听你出这个字。师妹,十哥多想你啊。
十皇子和师妹见过面,了会儿话,便装的锦衣卫才把裴二爷、林幼辉和裴琦裴瑅放过来。裴二爷等人要拜见十皇子,十皇子笑着拦住了,“老师,师母,咱们何必讲究这些俗礼。”师妹见不着大爹大舅舅和哥哥们来接她,本来已经不大高兴了呢,我可不敢再惹她不快。
裴二爷谦让了两句,林幼辉皮笑肉不笑,“卫王殿下,礼不可废。”十皇子看着师母的笑容,头皮发麻,忙殷勤的往前让,“老师,师母,请。”
走过长长的大红地毡,前方是几间巧的木制房舍,和一个宽敞明亮的大客厅。裴家众人被先请到木制房舍中洗漱更衣,然后去到大客厅中。客厅中备有美酒佳肴,知道他们旅途疲惫,故此全是清淡菜色,让人一眼看上去就有食欲。
换了一身浅紫色衫裙,淡雅优美,柔婉动人。
十皇子忍不住看了她一眼,又看了她一眼,眼光灼灼似贼。林幼辉哼了一声,“卫王殿下盛情款待,外子和我,感激莫名。不过,女已是大姑娘了,不便再和卫王殿下同席。”命令初荷、再荷带出去,在邻舍等着。乖巧的答应,“是,娘。”带着两名侍女,要往外走。
内侍机灵的挡在面前,满脸陪笑,偷眼看十皇子。十皇子脸色微红,“师母,我和师妹是同门啊,况且,师妹还没有及笄,我也未到弱冠之年……”着着,十皇子自己也觉着理由不充分,求救的看向裴二爷,“老师,您帮我话。”裴二爷微笑,“对不住,我家里,是内子当家,凡事都是她了算。”十皇子看着裴二爷幸灾乐祸的笑容,很委屈,“老师,我是您学生,师妹也是您学生……”您就收了这两个学生,我就不能有个优待么。
最后,折中了一下,在大桌案旁边树了个大屏风,屏风后摆设案几,独坐。如此,林幼辉方才勉强头。
菜很合口味,一个人坐在屏风后,大快朵颐。十皇子时不时的想往屏风后头瞅一眼,却被林幼辉锐利的眼神掠过,不敢造次。
师母这么厉害,若是自己不心谨慎,或许她会执意要师妹到邻舍去,岂不更惨?如今虽看不到,好歹是在同一个屋檐下,离她近些,总是好的。
“老师,您振振夫纲啊。”十皇子声央求裴二爷。
“不用,我就爱听她的话。”裴二爷神色淡定。
十皇子没脾气了。
享用过美味的食物,撤下残肴,换上香茗。胎色洁白、釉光莹润的定窑白瓷茶盏中,片片绿叶翻飞,香馥如兰,清爽悠长。“师母,这是您最喜欢的狮峰龙井。”十皇子殷勤道。
林幼辉彬彬有礼,“多谢卫王殿下盛情款待。卫王殿下出宫已久,敢问什么时候回去?”十皇子这会儿还是住在东三所的,并未开府。其实他这个年龄自己开府也不是不可以,不过,谁让皇帝太喜欢他,舍不得他离开呢。
十皇子恋恋不舍,“这就回了。”看看时辰,也确实耽误不得,只好和老师、师母告辞,隔着屏风和师妹告辞,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他没敢要求见,因为裴二爷方才告诉过他,“女最听她娘亲的话,若她娘亲,‘往后不许见十殿下’,女真的会不见。”十皇子并不全信,可是,他不敢冒这个险。
十皇子走后,便装的锦衣卫等人也撤走了。
从屏风后轻盈的走出来,笑吟吟,“咱们方才赌的什么来着,半斤瓜子儿是吧?看样子谁都没赢呀。爹大爹会来,娘大舅舅会来,结果,谁都没来。”
她话音才落,厅门大开,裴大爷和林俨携手同来,形状亲密。吃惊的瞪大眼睛,“大爹,您不是在为十三皇子讲书么?大舅舅,您不是有紧急公务?”怎么全来了呢,出乎意料啊。
裴二爷笑着站起身,亲呢拍拍女儿,“,半斤瓜子,莫忘了啊。”林幼辉也站起身去迎接大伯哥和娘家大哥,一边往前走着,一边交代,“乖女儿,娘那份儿,要薄荷味儿的。”忙不迭的头,“成,薄荷味儿的。”
亲人久别重逢,这份喜悦就别提了。裴大爷见到二弟一家安好,十分欣慰,脆生生的一声“大爹”,更是招的他险些落泪,“囡囡,六年没听着你叫大爹了!”林俨年纪愈大,愈显儒雅,见着学霸兼美男子的大舅舅很高兴,颠儿颠儿的跑过去请安问好,甜甜叫“大舅舅”。林俨含笑打量着她,“咱们长成大姑娘了呢,长的可真好看。”大为得意,“大舅舅您多有眼光啊,您都好看了,那我一定是真的很好看!”洋洋自得的模样,令人捧腹。
着话的功夫,裴玮、裴珏等人也来了。拜见过裴二爷夫妇,和裴琦、裴瑅叙了寒温,哥哥们围着惊叹,“这位姑娘是谁?皎若太阳升朝霞,灼若芙蕖出渌波,是仙子在天上太寂寞了,下凡来玩耍的么?”被赞的眉花眼笑,乐不可支。
“真没想到,大哥有了大嫂,二哥有了二嫂,我还是这么受待见呀。”感慨。
裴玮早已娶了祖父好友的孙女齐盈盈为妻,夫妻俩时候就见过面,虽不上青梅竹马两无猜,却也是情份非同一般。婚后,两人伉俪情深,举案齐眉,日子过的蜜糖一般。
二哥裴珏也于大前年娶了妻。妻子是顾氏的远房侄女,就称她顾氏吧。顾氏出身江南大族,机灵聪慧,属于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的那类人。她嫁到裴家之后,和裴珏的感情也是很好的,夫妻相得。
裴玮和裴珏各有两个儿子,还没女儿。
两个哥哥听这般打趣,都笑,“妹妹,你嫂嫂们也喜欢你呢。”齐盈盈进门之后,才去了苏州,姑嫂两个是很要好的。顾氏是聪明人,知道裴家只有这一位宝贝姑娘,对亲热的很。她虽没和见过面,逢年过节却总会有专门送给的礼物,京城里女孩子喜爱的衣料、饰品,一样也没拉下。
“没法子,我招人待见呀。”嘻嘻笑。
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和一位年约十五六岁的少年出现在门口。这中年男子一身青衫,磊磊落落,少年却是衣饰华贵,颇为讲究。
“二哥!”林幼辉惊喜的叫了一声,快步迎了上去。这位中年男子,便是林幼辉的二哥林倜了。林倜在西北任职多年,脸色有些黑,英气勃勃,看起来不像书生,倒有些武将的风采。他笑咪咪的看着林幼辉,“妹,你再这么着年轻下去,不像我妹妹,像我侄女了。”林幼辉嫣然,“多年未见,二哥还是这般风趣。”
林倜笑笑,先拉过裴琦看了,满意头,“大外甥这相貌好,像我。”其实裴琦白皙斯文,还有些刻板,他却是黑黑的,英姿飒爽,谈笑风生,哪里像了?不过,裴琦是规矩人,恭敬的长揖,“是,二舅舅。”
又拉过裴瑅看了,更为满意,“这孩子眉眼机灵,跟我一模一样啊。”裴瑅笑,“像二舅舅,是孩儿的荣幸。”林倜见他言语机灵,不拘泥,用力拍拍他的肩,表示赞赏。
到了,他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半晌没话。他在正面看了会儿,背着手,慢慢踱到身后,再踱回来,脸色郑重。唇角带着微笑,轻盈的转了个圈,“二舅舅,您不用转了,我转!”她停下来,调皮的看着林倜,一脸孩子气。
林倜顿足叹息,“可惜啊,我只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已经娶妻,儿子才只有五岁!”他大儿子林少华已是成过亲了,儿子林少群是庶出,还是个不儿——
儿子都这么好玩有趣么?喜笑颜开。二舅舅,我三爹爱开玩笑,您也是,一见面就很逗乐呀。
林倜带来的少年,是林幼辉大姐林幼兰的儿子,名叫孙鹏程。林幼辉多年没见姐姐,知道眼前这是外甥,拉过来看了又看,眼中闪着泪花,“好孩子,你的眉眼,和你母亲有几分相像呢。”
孙鹏程彬彬有礼的长揖,“母亲不便来,特意吩咐我来迎接姨丈、姨母和表哥、表妹。”他父亲虽是文官,却出自会宁侯府,会宁侯府规矩大,林幼兰想到码头上来接自己妹妹,是不可能的。
林幼辉一一问候过大姐,和会宁侯府的长辈们,言辞关切。孙鹏程客客气气的,林幼辉问什么,他便答什么。
正着话,裴家来人催促,“老爷回府了。老爷,二爷、二奶奶若想在码头多坐会子,或是想到银锭桥看看,都是可以的,晚上不回玖宁街也使得。不过,九姐要先回去,老爷和夫人眼巴巴等着呢。”
林倜不厚道的笑了,“妹,妹婿,跟二哥走吧,裴世伯和伯母有你们没你们都行啊。阿琦阿瑅过来,也跟舅舅见外祖父外祖母去。”林俨微笑摇头,“那哪成?不带,谁许他们进门。”裴二爷和林幼辉这个晕,敢情不带上宝贝闺女,银锭桥都不许我们进门了?
裴大爷本是不爱笑的,这会儿也凑热闹,“过来,跟大爹回去。你爹你娘,还有哥哥们,大爹可就不管了,反正也没人稀罕他们。”
笑着,一行人出了客厅,准备回家。
“妹,明后日在家歇歇,最晚大后天,便回银锭桥吧。”临分别,林俨交代妹妹、妹夫。
裴二爷笑着答应,“是,舅兄。或许我们明日便去,也不定。”林俨很是满意,微笑不语。妹夫,知道你们远道而来很辛苦,不过,能来还是早来吧,爹娘盼着呢。
道过别,男人骑上马,林幼辉和上了马车。
“就要见着祖父祖母了!”笑嘻嘻。
“还有侄子们呢。”林幼辉也笑,“,你大哥二哥已各有两个儿子,你有四个侄子呢,该备四份见面礼。”
毫不犹豫的头,“我给!多贵重的见面礼我都舍得给!娘,我可喜欢侄子了。”
“哦?”林幼辉用怀疑的目光看着她。女儿,真的么?
“真的,我喜欢侄子!”卖力的头,“娘,是侄子呀,又不是侄女!”
你……林幼辉拿过一个石青色靠背,少气无力的倚在了车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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