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的意味深长,裴玮红了脸。
“妹妹,你不是正在学画么?大哥教你画画,好不好?”裴玮耳根子都透着红色,强自镇静,顾左右而言他。
歪着头,仔细打量过大哥,断言,“大哥,你认识她!”你是害羞啊,并不是吃惊,看来是早就知道;脸上升起一片片朝霞,虽羞涩,却也甜蜜,莫非你不仅知道大嫂是谁,还见过面?还芳心暗许?
“本想奇货可居的,看来是不行了。”失望的道。
裴玮莞尔,“妹妹,奇货可居是这样用的么?”满不在乎,“咱们自家人话,能明白意思就行了呗,哪用得着斟词酌句。”裴玮笑着摇头,调皮的。
灵巧的下了地,跑到裴玮身边,搬个椅子跟他并排坐下,“大哥,你是不是很久之前就见过大嫂了呀。”齐家才回京城不久,大哥却是这幅模样,保不齐是早就定下的婚事。还一直奇怪呢,怎地大哥年纪已经不,却一直不成亲?敢情是早就定好了呀。
“很多年前的事,大哥都忘了。”裴玮好容易情绪平复了一些,这么刨根问底的,他又脸红了。
“大哥见到她的时候,她还很吧?跟我差不多大?有我可爱么?”一连声的追问。
裴玮本是有些窘迫的,听到这句“有我可爱么”,却也觉得好笑。他忍了又忍,嘴角还是愉快的上扬,“没有,,哪个姑娘能有你可爱呢?不可能的。”
“这话我爱听。”满意头。
大哥,你有了媳妇也没忘记妹妹,好样的!
裴玮又是许诺教妹妹画画下棋,又是拿起书案上古朴雅致的青玉雕葫芦纹水中丞相送,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算把哄走了。水中丞算是文房第五宝,这青玉雕葫芦纹水中丞是青玉雕成,一大一,连成葫芦形状,周边随形雕刻枝叶缠绕,清朗自然。这样的水中丞放在书案,可以清心,可以乐志,可以助文思。
走到门口,又回头郑重的交代,“大哥,她帕子上绣着篆字呢,你认识篆字不?认识啊,太好啦。大哥你要好好用功,她可是位才女呢,认识篆字的才女!”裴玮笑着答应,她才放下心事,喜滋滋的走了。
“淘气。”裴玮看着妹妹的身影,颇觉好笑。
想起妹妹调侃自己的那些话,又觉得脸上发热。
抱着水中丞回到上房,得意的给方夫人看,“祖母,大哥送我的。”方夫人乐呵呵,“这可是个好东西呢,,好好收着吧。”玉质极好,雕工又精巧,放在书案上赏心悦目,真是极好的。
“您知道大哥为什么会送我水丞么?”嘻嘻笑,“我一提齐家姐姐,他就脸红了,硬要送我啊。祖母,大哥可热诚了,我想推辞都不成。”
把方夫人乐的。阿玮啊,素日你也是个老成的,怎的一提齐家姑娘,便慌成这样了?阿玮,祖母若见了你,可要好生打趣几句!
欣赏着手中的青玉水丞,笑成了一朵花。
天庆十年秋,裴玮回原籍陕西参加乡试,很光荣的中了举,合家欢喜。裴尚书虽是欢喜,却不许他参加会试,“玮儿,你火侯不够。”裴玮知道自己年轻气盛,还要再磨练几年,恭敬答应了,“是,祖父。”
裴、齐两家换了庚贴。裴家上上下下对齐家姑娘都是很喜欢的,齐家对裴家长孙也是满意的不行。裴家的家风不用了,清明方正,姑娘嫁过去不必担心受委屈。姑爷呢,年纪轻轻就中了举,一表人才,温文尔雅,这样的亲事,真是打着灯笼难找。
天庆十一年春,裴尚书府双喜临门。裴家第一件喜事,是裴尚书的长孙裴玮迎娶齐家大姐进门,裴家有了长孙媳妇。
第二件喜事,是裴尚书最的儿子裴弼高中进士,成了翩翩探花郎。
裴三爷能中探花,固然是他才气纵横,得到皇帝的赏识,除此之外,和他生的俊美明朗也有很大干系。探花么,历来的习惯,是要选位美男子的。
裴三爷中了探花,且不忙着答谢亲朋出门会友什么的,先把拎过来,“囡囡,三爹可是考中了啊。”裴二爷含笑看着,裴大爷也过来凑热闹,“囡囡,大爹可是等很久了。”没让他们失望,甜甜笑着,痛快的叫了“大爹”“三爹”。
裴大爷笑容灿烂,裴三爷高兴的把抱了起来,“囡囡,三爹这些时日的辛苦,值了!”的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信誓旦旦,“我一辈子都叫您三爹!”裴三爷乐的找不着北。
顾氏和徐氏故意道:“瞧瞧大爷和三爷乐的,像咱们这考不了科举中不了进士的人,可就没福气被叫大娘和三娘了。”冲大伯母和三婶婶讨好的笑笑,偷眼瞅了瞅林幼辉,低头玩手指。那个,我娘不喜欢,我不能明知故犯呀。
裴大爷一脸正气,“娘子,你这样可就不对了。称呼不过是个称呼,叫什么不一样?”裴三爷大义凛然,“是啊,叫三婶婶还是三娘,有何区别?都是一般无二的情份。”
这两个站着话不腰疼的!顾氏和徐氏各自没好气的白了自己丈夫一眼。
辈们都笑的不行。才进门不久的齐盈盈含笑在旁看着,心里暖融融的。祖父祖母、爹娘的没错,裴家,真是亲亲热热的一大家子,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太和谐了。能嫁到这样的人家,是福份啊。
一片热闹中,裴玮慢慢走近新婚妻子,低声问她,“娘子,看到我家有多招人待见了吧?为夫依稀记得,你时候在岳父家也是很得人意的,却忘了你时候长什么样子。娘子,你时候,有这般可爱么?”
大庭广众之下,齐盈盈不敢露出嗔怪之色,还是温雅的微笑着,“相公真的忘了我时候的样子?我……我却记得你呢,你爱穿淡青色的衣衫,打便老成持重……”声音渐渐低了,低不可闻。
裴玮心神一荡,柔声道:“我哄你玩呢,哪能真忘了?你那时才三四岁,穿一身绿衣裳,那么嚣张的绿色,你穿起来却很好看……”
裴玮正着话,忽觉得不对,蓦然停下。他和齐盈盈有些仓惶的对视一会儿,慢慢转过头去,只见三叔三婶和弟妹们正饶有兴致的盯着自己看,爹和娘背着身,好像在欣赏墙角的一树盆景,二叔二婶低头喝茶,嘴角噙着微笑……
两口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舒舒服服的被裴三爷抱着,细声细气道:“三爹,我要制身绿衣裳,要很嚣张的绿色。”裴三爷笑咪咪,“好呀,囡囡生的粉嫩可爱,穿什么颜色都好看。”
调皮的冲裴玮眨眨眼睛,裴玮脸红得跟大红布似的,拉着齐盈盈,逃跑似的溜走了。
厅中响起哄堂大笑声。
裴三爷中探花,裴家并没摆酒唱戏的宴客,很低调。虽然这样,上门道贺的亲友依旧很多。这倒也正常,本身这就是大喜事,更何况裴尚书是朝中大员,很受皇帝器重,不管是亲近的还是不亲近的,谁不想来凑个热闹。
裴三爷在自家倒没什么好显摆的,他有个两个进士哥哥呢,到他是第三个。况且,他二哥中的是榜眼,比他名次还靠前。不过,到了魏国公府,裴三爷却颇有扬眉吐气之感。徐氏是嫡出娇女,他却一直没有功名,在魏国公府众女婿之中很有些不起眼。这回中了探花,再到徐家坐酒席,那真是吹捧之声起伏不断,不由的飘飘然。
“娘子,我中这个探花,第一有用的是让叫了三爹,第二有用的就是到你娘家显摆了显摆。”裴三爷笑着道。
徐氏嗔怪的看了他一眼,拿他这样对功名利禄不怎么上心的人,真是没法子。
裴家有了这喜事,没少吹牛。在家里吹,到外祖父家里吹,到闺学跟好朋友吹,进了宫,跟十皇子吹。
“我大舅舅是状元,知道么?”炫耀的道:“状元是很难考的呀,我爹和我三爹这么出色,也只中了榜眼和探花!呶,我有状元舅舅,榜眼爹爹,探花三爹,三鼎甲凑齐了呢。”
“真好。”十皇子很是羡慕。
他爹,那是和师妹的爹大不一样,永远也中不了榜眼的。
十皇子虽然不用参加科举,却对一个男人通过考试来证明自己的能力很向往,“师妹,你大舅舅,你爹,你三爹,都很了不起。那么多人参加会试,他们脱颖而出了。”
这是能力,也是运气。能力难得,运气也很可贵。
一个人想要做成什么事,本就需要能力和运气,二者缺一不可。
两个孩子在宫后苑的亭阁之中坐着话,远处假山上,章皇后远远望着,神色间有一抹若涩之意。谁能想到呢?当年这女孩儿初次进宫的时候,她父亲不过是翰林院一位名不见经传的编修,祖父不过是远在姑苏的一个知府,这样的家世,真是让人瞧不上。可,短短的几年功夫,她祖父升任户部尚书,父辈也都有出息,裴家成了京城之中兴旺昌盛的人家。
如果裴家早几年发达,我也不会……章皇后微不可闻的轻轻叹了口气。
否定自己,批判自己,认认真真的承认,“我错了”,这都是很难很难的事。章皇后虽是中宫嫡后,度量却不比寻常女子超出多少,很难鼓起勇气检讨自己。这不,即便到了现在,她也没认为自己做错了,而是世事无常,让人无法预料。
“要不,我就这么认下了?”章皇后凝神思量,“陛下心意已定,我何苦跟他拗着?况且,裴家看着也很像样子了,不给十丢人。”
虽是这么想着,章皇后最终也没有下定决心。她一向自视甚高,这会儿要她推翻自己从前做的决定,毁掉自己从前许下的诺言,对她来,真是太难堪了。
“一动不如一静。”章皇后思来想去,目光一冷,“平白无故的,我低这个头做什么?不如再等等。”
章皇后又看了一眼远处那对儿女,默默离开。
天庆十一年秋,原来的五位阁臣中有一位告老还乡,致了仕,皇帝拜户部尚书裴锴为东阁大学士,入内阁办事。
内阁大学士的品级并不高,正五品,可内阁是皇帝的咨政机构,内阁大学士可以视为皇帝的顾问和秘书,这可就厉害了。
“祖父,我是不是该称呼您裴秘书了?”听这消息后,调皮的想道。阁臣,简直是皇帝的私人秘书啊。
裴尚书拜为东阁大学士之后,被称为“裴阁老”,仕途更上一层楼。不过,荣耀背后也隐藏着危险,裴尚书才进内阁后不久,就遇言官弹劾,他三个儿子都在京城任清贵之职,有拉帮结派之嫌。
这弹劾当然很无稽,不过,裴家三兄弟是不能全在京城任职了。父亲任尚书兼阁臣,三个儿子全在翰林院任天子近侍,这家人也太显眼了。
裴大爷这做大哥的率先站出来,“我放外任。中郎和三郎留在父母身边尽孝。”裴二爷微笑,“怕是留不了两个。大哥,我也放外任。”他俩在翰林院已有三年多,由六品编修升到五品侍讲,是时候离开京城,到地方上显显身手了。
裴三爷最痛快,“爹您吧,我们懂什么啊,听您的。”
裴尚书沉吟许久,“大郎是长子,还是大郎留下吧。”
中郎是最稳妥的,独当一面,没有问题。三郎虽年轻,却很敏捷,出门也吃不了亏。倒是大郎有些拘泥,他若放了外任,束手束脚的,不知会是什么局面。而且,中郎和三郎都曾跟着自己在姑苏充任幕僚,办过实事,大郎却一直有股子书呆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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