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京城之后,会跟着父母、哥哥暂住外祖父家。能教养出林幼辉这样的女儿,林家外祖父、外祖母一定是很容易亲近的老人家,这一毫不怀疑,不过还有舅舅、舅母、表兄弟姐妹们呢,却不知性情如何,也不能预见和他们的相处是否会愉快。
三房的哥哥们好容易能玩回泥巴,做回烧烤,玩上瘾了,围着一堆柴火折腾烤番薯,兴致勃勃。裴琳身上、脸上都弄上了泥巴,却是毫不在意,手中拿着个木棍,过一会儿便要把火里的番薯拨出来,检查下熟了没有。
八哥你真逗!看着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裴琳,一脸嘻笑。
裴琦、裴瑅陪着折腾许久了,这会儿都觉着累,便坐在林幼辉身边,母子四人随意闲谈。
“到了京城,还能玩做饭不?”殷勤问着林幼辉。
林幼辉看着一脸讨好笑容的女儿,娇嫩如枝头花苞般的女儿,唇角翘了翘。,娘的乖宝贝,你真是个爱操心的姑娘啊。
裴瑅有些犹豫,“到了京城,咱们住外祖父家。,六哥也不知道外祖家是什么规矩……”能,还是不能,想不出来。
裴琦却是神色认真,“妹妹,到了外祖父家里,咱们便是客人了。客随主便,咱们不便专擅。”好妹妹,在咱家你怎么玩都行,到了外祖父家,还是规规矩矩为好。
大人般的叹了口气,“知道了。”
这个时代,女儿是没有继承权的,出嫁之后就成了夫家的人,再回娘家,是客人。女儿都是客人了,外孙子外孙女就更提了,当然更是客人。三哥的对,客随主便,不便专擅。
像在裴家这样快活的玩做饭,自由自在烤叫化鸡,进京城后怕是不能了。唉,快乐的时光总是如此短暂,令人惆怅。又轻轻叹了口气,感慨万千。
林幼辉笑着捏捏她的脸蛋,戏谑道:“客人当然是客人,不过,拘束或是不拘束,暂且不能得知。咱们到了外祖父家能不能逍遥度日,只看你能不能讨得外祖父的喜欢啊。,看你的了。”
外祖父若喜欢你呢,咱们全家都跟着沾光,在林家横行霸道的;外祖父若不喜欢你,,那咱们便老老实实的吧,好不好?
裴琦已经懂事,当然能听出来林幼辉是故意这么的,是在逗玩耍。裴瑅朋友却还懵懂着呢,闻言笑着拍了拍,“看你的了!”
裴琦也笑着凑热闹,“妹妹,看你的了。”
神气的看了母亲、哥哥们一眼,站起来,走到离母亲、哥哥不远的前方站好了,面色郑重的对着他们。
要做什么?母亲、哥哥,都饶有兴致的看着她,眼中满是笑意。
,你是不是要大声告诉我们,你一定不会辜负大家对你的期望,会去好生巴结讨好外祖父?吧吧,,关于这一,我们对你很有信心,不会泼你冷水的。
撇撇嘴,声音清脆的道:“怎会是看我,是看外祖父才对。”
哦?不是看你,是看外祖父啊。母亲、哥哥们眼中的笑意更浓,凝神看着她,等着她的高论。
只见挺起胸脯,神色傲慢,“我有多可爱,一目了然,有目共睹!外祖父只要眼光不太差,便一定会喜欢我的!”
看我做什么,要看外祖父啊。只要他老人家欣赏水平不至于太离谱,就会皆大欢喜的!
你……好自恋啊。林幼辉眉毛弯弯,裴琦、裴瑅呆了片刻,同时放声大笑。
“怎么了,怎么了?有什么可乐的?”三房的哥哥们番薯也不烤了,跑过来询问。
“没什么。讲了个笑话,我们给她捧场,故此乐上一乐。”裴琦忍笑道。
白了他一眼。三哥,我方才讲的是笑话么?分明是实话!
裴珩好奇,“讲了什么笑话啊。”什么笑话,让你俩乐成这样?二伯母看样子也很乐呵呢,看来这笑话讲的一准儿好极了。快,出来,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裴璟和裴琳也想听,一齐看向三哥裴琦。
气鼓鼓的,“三哥不许!”
让堂哥们知道了,一起来笑话我呀?不许不许。
愈是不许,裴珩、裴璟、裴琳愈是好奇。裴珩倒还罢了,大上几岁,有些自制力,裴璟和裴琳还是不儿,知道有笑话却听不着,心里直痒痒。
裴琦笑道:“她呀,曾给我们讲过个笑话:有一少年读书求学,学到《郁离子》,其中有一句‘奕不胜则啮其子’,老师让他释义,他答‘如果下棋输了,就咬他的儿子’。”
“晋、郑之间有躁人焉,射不中则碎其鹄,奕不胜则啮其子”,意思是晋、郑之间有位躁人,射箭不中,就捣碎箭靶;下围棋不胜,就咬碎棋子。
“啮其子”,意思是咬他的棋子,这位少年的解释却是“咬他的儿子”,天差地远,别出心裁。
哥哥们都是捧腹,也傻呵呵的笑起来。
裴珩夸奖道:“年纪,很有学问呢!依我看,咱家要出个才女了。”裴璟连连头,“极是!又聪明又可爱,还很渊博!”哥哥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表示赞叹,飘飘然。
不管是大孩子还是孩子,都玩的很开心。
裴二爷把该教的公务都教给弟弟,林幼辉也把家务细细交代给徐氏,裴三爷和徐氏虚心好学,又都是聪明人,教起来半分不难。
分别在即,舍不得祖父、祖母,常常白天在祖母面前嬉戏玩闹,彩衣娱亲。晚上呢,她则是积极要求,“把我送过去,让祖父看看。”
“才这么一大,便知道孝顺祖父祖母了呀。”裴二爷和林幼辉又是得意,又是感动。
这晚裴二爷带着在祖父祖母屋里闲坐谈天,很孩子的跟裴太守、方夫人表功,“爹,娘,三郎和三郎媳妇都能独当一面了,我俩的功劳啊。”
裴太守慢悠悠摆弄着胡子,笑道:“中郎很好,夫人,是不是该赏儿什么?”
“该赏,该赏。”方夫人乐呵呵,“中郎时候最爱吃芝麻缠糖,赏他两颗吧,老爷好不好?”
裴太守头,“夫人赏罚分明,再不会出错的。中郎功劳大,一颗糖可不够,定要两颗。”
裴二爷已是三个孩子的爹了,这晚在父母面前卖了一回乖,获得缠糖两颗。他非常珍惜这来之不易的两颗糖,拿起糖块感叹,“多年不见,缠糖兄,味道依旧否?”
爹爹真调皮!抱在裴二爷怀里,笑的像朵喇叭花。
裴太守瞅瞅儿子、孙女,和方夫人低声着什么。方夫人一开始摇头,后来却好像被他服了似的,面色颇为犹豫。
爷爷奶奶怎么了啊?好奇的看过去。
裴二爷手里拿着两颗糖,忽觉得不对劲,心中忐忑不安。
爹和娘,不会是……想要留下吧?太招人喜欢了,裴家独一无二的宝贝,全家老老,没人不眼热。爹和娘,是很希罕的。
裴二爷的预感很准确,果然,片刻之后,裴太守微笑看着他,吩咐道:“中郎启程去京城的时候,带上你媳妇,带上阿琦、阿瑅,留给我和你娘。”
裴二爷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下意识的抱紧。把女儿留下?娘子能答应么,自己能舍得么,阿琦和阿瑅不能每天见见妹妹,会开心么?
“那个,岳父来信,给住的厢房都收拾好了,从床、桌椅到各项玩器,全是喜欢的样子。爹,岳父岳母一心盼着呢。”裴二爷委婉道。
林幼辉是林尚书夫妇最的孩子,也是最宠爱的孩子,林尚书夫妇等着见宝贝外孙子外孙女,已是望眼欲穿。
“岂有此理。”裴太守笑着摇头,“你岳父都有三个孙女了,还要跟为父争抢,太也气。”
老林,你本人已是有两个闺女,你两个儿子又为你生下三个孙女,我们裴家,却是只有一个。看看你比我强了多少倍,好意思跟我抢孩子么。
裴二爷硬着头皮提醒父亲,“爹,我早就跟您提过,要带妻儿一同赴京,您都答应了呀。我……我已知会岳父了,爹,咱们不好失信于人。”
都已经跟林家过了,难道临时反悔?不是咱裴家人做的事。
裴太守愉悦的笑了,“你岳父那里,交给我。中郎,他跟我耍赖的次数多了,我也失信一回,过过瘾。”
林尚书做苏松巡抚那几年,和裴太守为了公务不知吵过多少回。公务之余两人奕棋为乐,林尚书棋力稍差,常常耍赖悔棋,有一回眼看要输,他索性伸手一拂,把棋盘弄乱——耍赖,纯粹是耍赖。
许他耍赖,不许我失信?裴太守哪里肯服这个气。
今晚不光爹爹很孩子气,连祖父也顽皮起来了!拍着手掌,大乐。
“囡囡想跟着你爹,还是跟着祖父?”裴太守慈爱的问她。
“都要!”嘻嘻笑着,露出一口如编贝般的白牙,天真可爱。
“只能要一个啊。”裴太守笑。
裴二爷、方夫人都凝神看着,祖父和爹爹只能选一个哦,你会怎么选?
讨好的笑着,大眼睛中满是歉疚之意。
方夫人见她只笑不话,忍不住想逗她玩,重又问了一遍,“囡囡到底想跟着谁啊?”
笑的更加谄媚,眼中的歉疚之意更浓,不过,还是不话。
裴太守哪能不知道她的意思,不禁失笑,“囡囡,得罪人的话,你是一句也不肯啊。”囡囡你明显是想跟着爹娘,可是,一直讨好的笑着,就是不开口。
这算是夸奖我么?心情雀跃,想大声欢呼。
“到了林家,不许亲你外祖父胜过亲祖父。”裴太守交代。
嘻笑着头。
“跟你外祖父淘气些也无妨,他脾气好,不会介意的。”裴太守又加了一句。
晕——
到了次年春,裴二爷即将要带着妻儿动身起程的时候,陆续有三家客人来访。
头一家,是裴太守审理过的兼祧案的苦主,吴氏。两三年过去,原本眉清目秀的她老了许多,形容之是,颇显憔悴。
她神色卑微的坐在裴家客厅中,嚅嚅出了她的难处:蔺某迎娶的新人金氏怀了身孕,到了要生产的时候,足足折腾了三天三夜,才生下一名八斤重的男婴。可是,这男婴才落地不到半天,就断了气。不只孩子没了,金氏也落下病根,往后不能再生。
金氏痛不欲生,却也没真死。不只没死,她还很慎密的规划着将来,和娘家爹商量过后,要过继吴氏最的儿子,蔺明堂。
过继,她肯定不愿意要年纪大的。年纪大的孩子已记事了,心里有父母,再怎么养也和嗣母亲近不起来。年纪的,就好哄多了。
金氏要求过继,一开始吴氏是宁死不从的,可是架不住族人、娘家苦口婆心的劝,最后还是隧了金氏的意。
“我舍不得,心里跟刀割似的疼,可是我又不敢不答应,我……三个儿子,我实在拉扯不起来啊。”吴氏到伤心处,泪流满面。
她不想过继,可不敢不过继。她是女人家,没脚蟹一般,要仰仗着男人度日,她不敢得罪蔺某,怕万一蔺某恼羞成怒,不只抛弃她,也抛弃三个儿子。
“他爹并没亲自过来,只差了下人来接。我这心里呀,实在是担忧的不行,快愁死了。二奶奶,您是要进京的,对不对?能不能……烦劳您一路之上,照看犬子一二?”吴氏含羞忍愧,硬着头皮央求。
林幼辉痛快的答应了,“承您看的起,我定然不负所托。”
眼前这女人是个可怜人,能帮她一把,便帮她一把吧。若自己不这个头,她回家后怕是连觉也睡不着,整日凄凄惶惶。
吴氏感激涕零的谢了又谢。
第二家,是徐氏的“表妹”赵贞,和她的女儿大姐儿。
南雄侯曾专程差人来接赵贞回府,可赵贞怨归怨恨归恨,真到了关键时刻却还是不忍放弃梅千户、不忍离开梅家,犹豫再三,最后还是没跟着回南雄侯府。
南雄侯府的仆役是怒气冲冲回京城的,都抱怨五姑奶奶不懂事,侯爷一片好心,她竟不领情。像五姑奶奶这样的,往后若有什么苦处,全是她自找的。
赵贞在娘家和丈夫之间,选了丈夫,可是,她这丈夫实在靠不住。南雄侯府的人走后,梅千户对她依旧不管不问,冷冷淡淡,梅母变本加厉的折磨她,而那位年轻的、鲜花一般的表姑娘,更是一天比一天不安份。表姑娘定是巴不得赵贞早早的死了,好给她腾地方。
大姐儿这可怜孩子,常被祖母呵斥、责罚,快变成个傻子了。大姐儿本就胆,这时更是见了人就害怕,畏缩的很。
赵贞过着这样的日子,万念俱灰。
她厚着脸皮写信向南雄侯求救,南雄侯不耐烦的告诉她,“要回,你就自己回来,别等着我去接你。你是赵家的姑奶奶,你便是在娘家住一辈子,我也不至于赶你走。”
赵贞得了这句话,心倒定了。
她借口要回京城去替梅千户谋个好前程,求她哥哥代为疏通,以图早止加官进爵,换个肥差。梅母和梅千户听她这么,欣然同意,“去吧,难为你了。”
因为赵贞一惯的懦弱,梅家母子还以为赵贞就是贱,就是离不开梅家,也没想着她居然会另有主意。
赵贞要是回京城,南雄侯又不差人来接她,她哪敢走这种长路?知道裴二爷要进京,忙央求要同行,好有个照看。
林幼辉笑着答应了,“亲戚之间,原该如此。”
赵贞大喜,了无数感谢拜托的话,约下动身的日子,方才离去。
第三家,是临江侯的庶长子,陈凌云。
“父亲病重,凌云要回京侍疾。”陈凌云规规矩矩的站着,恭谨的央恳,“凌云年幼,没走过长路,尚祈姑丈垂爱。”
他也是来要求搭伴进京的。
陈凌云这两年在和靖书院住读,耳濡目染,整天接触的都是文人儒士,礼仪、谈吐比从前强多了,乍一看上去,倒有个斯文模样。
裴二爷微笑头,“如此甚好。”
陈凌云长揖到底,“谢姑丈。”
作者有话要:谢谢yhsun送的手榴弹,羽韵宁乐送的地雷,谢谢大家的支持。
下一更,大概在十一前后。
昨晚查一个资料,查的头昏,到最后也没弄明白。
其实那个资料对于言情来无所谓,估计你们也不会关心的,不过,不把它弄明白,我很不甘心啊。